李簌劍離開之后,祁荒又在原地站了小半個時辰,依舊保持著出拳的姿勢。
之后,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骨骼、血管此前那精巧而微妙的共振終于停下,祁荒也幽幽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濁氣,緩緩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拳,活動著身體,感受著全身各處,無一不傳達著收縮過度的肌肉疼痛以及有所微妙改變的骨骼狀態。
他有意壓制著自身的再生能力,感受著這些籍由一些輕微拉傷和疼痛所銘刻下來的珍貴拳術心得。
李簌劍離開了之前告訴了他一些事情,那就是在她去過的上個世界——一個被全面魔改的民國世界中,本應是落日余暉的傳統武術發出了遠超正史的可怕熱量,碳基生物那羸弱的身體限制被打開,人類的軀殼可以達到斷金碎鐵的強度。
于是,那些本應在槍炮的發展下退出歷史舞臺的技擊技術大放異彩。
毫無疑問,李書文,作為在無魔的正史中都是殺性最強的武者,甚至沒有之一的存在,在那個時空中,比原本的形象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毫無疑問,李書文給無論是那個時空的土著、還是到達這個位面的輪轉使都來了一些“小小”的殺戮震驚。
在一位輪轉使,花費了一些代價,使用了一道品質不低的鑒定術觀察李書文的屬性面板時才發現,相較于絕大多數、乃至上章階的輪轉使自身技能專精仍舊有百分比進度條的情況,李書文的屬性面板上只有“八極”二字。
至于后來,后來這位隸屬鉤沉、傳承為“訛”的輪轉使,本打算在那個民國世界中找尋一道千門傳承脈絡,晉升上章,卻由于自己的好奇心被生生打爆兩道化身,幾乎快掉下重光階,不得不倉促返回乙寅壹。
此后,陸續又有重光階的輪轉使隕落在李書文手上。這才引起了原本目光高遠將目標只放在皇朝遺寶、龍脈更迭等重大任務事件上的一眾輪轉使們的注意。
正當嗅到味道的一些高階輪轉使開始做局埋線、準備一探究竟時,此界時空卻踢出了所有上章及以上水平的輪轉使。
這下,便處于一種很尷尬的境地,能留下的輪轉使,很難在純粹實力上與這些武術宗師為難,甚至不知道這能力面板的不同代表著什么,而被“房主”踢出房間的那些高階輪轉使們,只能“望洋興嘆”。
““八極”這稱謂很像什么啊?傳承唄~”
這便是李簌劍在祁荒耳邊留下的最后一段話,而這道平靜的言語,于祁荒而言不說是震耳發聵,卻也讓他心潮翻涌不定。
“所以,以我等自身的鉆研和精進,也可以將自身所掌握的知識和技藝推演到不遜于那些神怪志異的強大境界嗎。”
祁荒自言自語的同時,腳下較著勁,踏著八極中“闖步”的軌跡,手上的功夫正是形法森嚴、架勢剛烈的八極小架。
但他的全身卻有種詭異的矛盾感。
細究之下,便是在配合著他快慢松緊、差異不同的呼吸節律中,腳下的步伐是越踏越快,而雙手之上的變化,卻反而愈發的緩慢。
而他在瀝青路面上踏出的腳印,卻更加的異常。
從最開始,沉悶步伐猶如導入大地的木樁,連帶著清晰腳印之外,蔓延出無數的裂紋。
爾后,腳印周圍的裂紋便不再擴散,逐漸收束。
行至中段,腳印只如淺淺的信戳一般勉強印在路面之上。
而此時,祁荒的腳下,步伐快到以肉眼難以辨認,地面之上,卻絕無留下半點腳印痕跡。
原本配合著出拳的“擤氣”之聲,從最開始,自鼻腔中是如悶雷一般的沉重“哼哈”,此刻卻只是比尋常呼吸稍重一般的微微吐氣。
伴隨著吐納的變化,祁荒全身上下的衣物就是一鼔一收,收縮時緊貼祁荒的身軀,將他鐵鑄一般的健碩體魄一覽無遺,鼓脹之時又如皮球一般,膨脹開來。
祁荒一拳接著一拳,氣息愈發地綿密,節奏加快!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逐漸發紅,一部分筋肉凸顯,宛如是絞上勁的弓弦,僅僅是看到就讓人無端幻聽道“繃繃”的彈動之聲。
而在這氣機積蓄到了極點之后,祁荒隨意至極的揮動左拳。
他左臂的肌肉蠕動如蛇,連帶著左手五指上細小的肌群也猙獰隆起,這枚拳頭仿佛是一顆粗糙扭曲的鋼楔。
這毫無任何架勢可言,但是,在這一拳立止的剎那!
“嗵!!”
純白的氣爆自拳面升騰,空氣被瞬間壓縮爆裂!
“由外入內,反倒而行,先煉筋骨皮,再養一口氣,從純粹體魄的打熬直入體呼吸的胎息境界。”
伴隨著清脆的鞋跟敲打路面的聲音,和那標志性的一抹清冽的酒香,燕九魘不知從何處出現,手中依舊捏著那柄古拙的旱煙鍋。
“看來八極一脈并非是默認“內外”拳家的高低之別,而是早有自己的通天梯,不屑于此罷了。”
祁荒緩緩收回了已經變得赤紅一片的左臂。
他捏合又張開,活動著自己的左手。
“呦,九兒姐,原來您還坐在家長那席上呢?”
祁荒這次變化的稱呼,讓燕九魘臉上突兀的顯出奇怪的神色。
不過,就像以往一般,燕九魘很快就略過了祁荒已經是慣犯的冒犯言辭,她自一片手中無端涌起的云煙中,拎出一支白瓷小瓶,用拇指挑開瓶塞,“嘟嘟嘟”地飲下其中的酒水。
燕九魘將那醇香酒液徹底飲下,她的臉上不像常人一般多出幾分暈紅,反而少了幾分血色,多了幾分素白,在月光的照耀下,更顯地清冷與皎白。
祁荒靜靜看著眼前的面若冷玉的佳人獨自灌下了一瓶酒,而燕九魘也沒在乎這種沒頭沒尾的對話與停頓。
半晌,在她徹底品鑒完這酒后梢的余韻后,半瞇的眼睛睜開,抬眼與祁荒對視,“你知不知道你接了這丫頭的拳種,有可能錯過一樁更大的機緣?”
祁荒稍稍思索了一下,竟是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啊,我懂了,也就是小孩賠禮道歉之后,大人就不用出面了。”
燕九魘“噗”地笑了出聲,她沒想到祁荒能反應的如此迅速,而且能找到如此有意思且貼切的比喻:
“哈哈哈,說的挺對,而且對方家長的身份可不一般,從指頭縫里漏出來的一點就可能是比這拳種還要好的東西,甚至你張口想要什么九陽神功、AT立場發生器之類,也估計沒什么問題。”
祁荒表情精彩了起來,他也不是什么沒有童年的人,自然知道對方言語中說出來的東西有多么離譜,但是旋即他便微笑著反問:“那我也沒見我師妹用這些玩意啊,歸根到底強弱都不重要,適合才是最重要的吧。”
燕九魘贊同的點了點頭:“你能這么想最好,我也不知道混沌那個死胖子,究竟是為什么才做成這個局面,他還想一魚三吃呢。”
祁荒眼皮跳了跳,對方終于聊到這個有些敏感的話題。
但燕九魘接下來的話,讓他覺得有些可惜。
“不過以那廝滾刀肉的性格,他不想說的東西,你是半點也撬不出來的,過幾天吃飯時,你當面去問他吧。”
祁荒咂咂嘴,表示答應。
等他再次看向燕九魘時,卻發現對方以一種促狹揶揄的眼神看著他。
“不過你可想好了,你以為家長會要見家長,就一位嗎?”
祁荒頓感頭大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