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下來,時間從晚8點跳到了11點。
飯菜的火候和水準自然是不用提,但是吃飯的過程中無論是燕九魘還是祁荒,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各懷心思。
而后,祁荒搭了出租車回到自己的住處,用鑰匙擰開門后,他看也沒看將手里的黑色背包甩在地板上,邁步走進臥室,一頭栽在床墊上。
沒過三五秒房間里就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半個小時之后,房門再次被打開,一道稍顯急躁的身影走進來,但當她聽到房間內傳出的綿長呼吸聲后,腳步停頓,將手里裝著一些食物與飲料的塑料袋放在了客廳的地板上。。
這道人影熟稔地打開了客廳電腦的開關,轉身想去衛生間時被地板上黑色的背包絆了一腳。
她彎腰將背包拎起,劃開拉鏈后,稍稍翻動。
之后,人影散發出的駭人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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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現實中的一切是影響不了進入夢境或者說是內景中的祁荒。
師父李洪自然是沒有交過祁荒這一套東西,只論強身與殺人的技法,呼吸吐納本質是為了配合強化身體的運動需要,立意也從來都不追求羽化登仙之類。
況且這一套手段得來的時間尚且在祁荒學習八極拳之前。
而這套手段不論正邪,能夠形成,其本質上也有也充滿了各種的不確定和隨機性,如果非要打個比喻的話,難度不亞于讓一群猴子在一間放滿了各種電子元件的房間里,摸黑拼出一臺計算器。
以佛門六度禪定為基礎,掃出一片明凈空臺,再研修道門內景圖,調運性命,加上現代心理學的自我暗示以及在新統聯很流行的Tupla來喂養自己所觀照的自我形象。
且不說沒有師承的情況,整前兩套東西就已經足夠抽象,
無證行醫的祁荒對自我使用精神暗示和一定的藥物刺激,已經可以說是在作死的邊緣探出了大半截的身子。
乃至于打破玩Tupla的人最大的兩條禁忌:千萬不可以構想和自身同樣的虛擬精神形象,以及以及盡量減少向虛擬精神形象溝通負面暴力殺戮的精神情緒。
祁荒不但構想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虛擬精神形象,而且他與精神形象每日的溝通方法,絕非友好的交流,而是純粹的在腦海中臆想無盡的廝殺與互相刑訊折磨。
相較之下,已經無法說這三種作死的行為,哪一種更要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祁荒還能用他的人皮包裹住里面各種混沌的東西已經足夠令人稱奇。
祁荒哼著小曲行走在晴空之下,他瞇著眼睛看著頭頂一會兒,覺得這片藍天有點讓人膩歪,揮了揮手,轉瞬之間天空便被覆頂的黑云所籠罩。
云層翻滾,幾乎要碾壓向大地,沉悶的雷暴之聲在云層之中若隱若現。
祁荒抬腳將腳下的一顆腦袋踢的飛了出去,他根本不需要看那顆和自己的項上人頭一模一樣的圓滾滾的事物彈到哪去。
因為他所行走的平原只是無盡的尸骸跌落而成的一片死地。
而且是而這些尸骸,無一例外的都是祁荒本人。
“你不會是想讓我把你刨出來吧?那也太沒意思了?!逼罨闹饾u對漫無目的的行走產生了厭倦。
就在他這句話說完的同時,腳下的死人堆里伸出了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他的腳踝,與此同時,尸骸的群落浪潮翻騰,結合形成了巨大的空洞,祁荒猝不及防之下直直的掉進去。
緊接著空洞閉合,仿佛一切宣布終結。
并沒有。
蒼白的火焰,如同絲縷氣霧,從并不算嚴密的尸骸空隙中逸散出來,緊接著就是巨大的篝火堆一般,無盡的由祁荒的尸體所構成的山巒,由內而外的被白色的火焰點著。
緊接著山巒的內部傳來沉悶的聲音,如同骨頭爆裂,如同血漿迸濺,如同皮肉撕破。
“老子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殺你千千萬萬次,你也得乖乖的把腦袋遞過來?!?
祁荒的身影轟然炸破方才合攏的山巒頂部,掐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形猖狂大笑。
眼見著手里這具自己沒了氣息,而周邊的尸骸眼中的漸漸亮起了神采,死而復生。
祁荒的手腕一抖,將手中尸體的脖子掐斷,緊接著便使貼地而起的一記搓踢,將身旁爬起來的自己腦袋踢到后背上。
僅憑單腳而立,搓踢而起的左腿在空中猛的停頓,筋脈賁張,向后回勾。
勾踢之下,身后的自己被重重地踹飛出去。
祁荒前身下探的,同時右拳業已掄過頭頂,重重砸落,將另一個自己砸的腦漿迸裂。
迎接祁荒的是從重重重壓疊著的尸體山巒內部攢射豎起的一根根黑色長刺。
被釘到半空的祁荒哈哈大笑:“你的想象力就這么點?”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挑釁,尸海如同蠟油一般融化,化作無盡的黑色喰質,涌動如同海潮。
祁荒輕松的落在了海面之上,輕松地看著卷起的黑色浪潮。
而僅剩下那唯一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形踏在海浪頂端向自己沖來。
祁荒抬手,蒼白的火焰在他手掌上如同輕煙一般飄飛著,隨即,他便用這燃燒著火焰的左手,扣住了自己的面門。
在全身上下的痛苦抽搐中,他將自己點燃成為白色的火炬,而這火焰連帶著腳下的黑色餐具海洋也一并被點燃。
白色的火焰,黑色的海浪在無盡的陰云之下,砰然相撞!
如同龍蟒互食一般,白色的火焰不斷點燃著黑色的喰質,而黑色的喰質穿透白色火焰的包圍之后,迅速變換姿態,化作尖牙利齒,撕裂,咀嚼,貫穿其荒的身體。
祁荒并不在意自己的身軀被不斷的損傷,也并不介意自己的質量被對方一次次擄掠。
火云卷動,化作迸發的龍卷,如同平地串起砸落的鐵錐,直直的將海潮之上,那道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形釘落在地面之上。
此刻的祁荒幾乎失去自己全身上下六成以上的肌肉,但是處處能見到白骨的他在骨骼間卷動的火焰的支持下,還是一拳拳砸向那個不斷掙扎嘶吼如獸的自己。
躺在地面上的黑色人形抬手撥攔祁荒的掄砸,但它身上覆蓋的喰質,也在不斷的被白色的火焰點燃,縱使有更多的喰質翻涌覆蓋,或者如同壁虎斷尾一般,舍棄掉那部分被點燃的喰質。
痛苦讓它癲狂,痛苦也讓它畏懼。
終于,躺在下面的人形在無法忍受雙臂不斷抬起、被砸落,臉上胸腹之上被攜帶著幾乎全身質量的砸拳或者墜肘,一直維持著與祁荒幾乎一模一樣相貌的東西,有了一些潰散的跡象。
祁荒此時,砸下的雙拳忽然變爪,扣按住對方的肩膀,僅剩下骨骼的雙手,反而變得銳利,更不用提,翻卷纏繞在五指骨骼間的白色火焰,指骨刺入對方的肩胛鎖骨。
祁荒臉皮完全被燒毀,撕裂暴露出來的面骨以及沒有任何肌肉覆蓋遮擋的白色牙齒,“咯咯”地碰在一起發出了令人戰栗的詭異笑聲。
爾后,白骨頭顱張開了自己的上下顎,喉管的深處深不見底,此為真正的深淵與黑暗。
祁荒俯身咬了下去。
在汁水四濺,皮肉斷裂的聲音之中,他發出含混而滿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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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猖狂的笑意,祁荒猛從床墊上坐了起來,牙齒不斷的碰撞在一起,卻只是吞咽到了空氣。
砸吧著嘴感到口渴的他,極不情愿的走出屋門。
當祁荒看到盤腿坐在客廳電腦桌前,正對著屏幕,記錄一些信息,寫寫畫畫的人以后,他有點心虛的笑著:“哎呦,陸系花有空蒞臨寒舍,真令鄙人感到無盡榮幸,蓬蓽生輝啊?!?
陸化璇聽到了聲音之后,并未立刻做出回答,直到她將手中厚皮筆記本上的最后一畫寫完,才將自己鼻梁上架的無框眼鏡取了下來。
此時她坐的并不是祁荒坐的那把簡陋木椅,而是一直放在客廳用罩單罩著的一把旋轉人體工程椅。
于是她伸出盤坐著的修長潔白雙腿,用腳趾在地上點了一下,椅子轉向祁荒,隨后她用另一只腳將電腦桌旁的黑色背包踢到祁荒的面前。
做完這個動作后順勢將左腿翹在右腿之上,左手搭在左膝之上,手肘撐著椅子扶手,右手托著下巴,食指指一點一點的敲打著自己的太陽穴。
那張面容姣好,平素溫柔善良的臉上,一雙柳葉眉中,滿是讓祁荒心虛的審視和玩味。
“挺不錯啊,什么時候行俠仗義還順帶搜刮別人的情趣制服了?”
祁荒臉部肌肉有點僵硬的把黑色背包打開,他掏出自己在進入輪轉前之前穿的那套黑色機能服。
而背包的底部,既出人意料又或是意料之中:
一套少見的黑紅色調名古屋襟日式學生制服,加上一雙女士圓頭小皮鞋和配套的過膝黑色長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