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桃桃剛到廠子門口，就看見了穿著一身黑色嚴肅中山裝的余主席。
昨晚他倆約好了，今天去找朱廠長，沒想到余主席來這么早。
余主席看上去臉色緊繃，他眼底還有兩團青黑，不過雙目灼灼，如同即將奔赴戰場的戰士，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似的。
許桃桃：“余主席，早。”
余主席露出僵硬的笑：“許副廠長，早。”
兩人在廠長辦公室門外等了一會，朱廠長拎著公文包來了。
許桃桃上前跟朱廠長打招呼。
朱廠長一瞧他倆，納罕道：“你倆今天這是約好了一塊上我這啊？”
他邊開門邊進了辦公室。
許桃桃道：“是有點事要跟您匯報。”
她和余主席跟著走進廠長辦公室，凌秘書緊隨其后，給三人都倒了杯茶。
凌秘書一出去，余主席猛灌了一口水，差點被燙到。
朱廠長嫌棄道：“老余你慢點喝，誰跟你搶似的。”
余主席深吸一口氣，臉繃得更緊了，開口一說話，連語氣都仿佛帶著一股兇巴巴。
“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朱廠長今天吃的他媳婦蒸的梅干菜包子，梅干菜有點塞牙。
他舔了舔牙縫，渾不在意的道：“有啥事你直接說唄。”
余主席沉聲道：“我想開放咱們肉聯廠這次招工的戶口限制。”
朱廠長看向他，不明所以：“為啥？”
好端端的，老余跟他提這事，指定有啥緣由。
想到這，朱廠長狐疑的看向一旁裝乖的許桃桃。
他瞇起眼道：“小許，你跟老余你倆是不是瞞著我商量啥事呢？”
許桃桃還沒開口回答呢，余主席就板著臉護犢子似的道。
“這事是我一力主張的，跟小許沒關系，你別啥事都往小許身上掰扯！”
朱廠長：“……”
你這么緊張和維護，是傻子都能瞧出有貓膩啊。
朱廠長朝許桃桃輕飄飄的瞥了眼，道：“小許你說。”
余主席臉色一變，又想開口，然后就被許桃桃搶了話頭。
許桃桃一五一十的將她和余主席的計劃都交代了一干二凈，無視一旁余主席越發僵硬的臉，許桃桃語氣里滿滿的都是無奈。
“廠長，我跟余主席說過不少遍，這種大好事您肯定是支持我們的，余主席還是怕給您添麻煩。我說不能，咱們廠長的為人誰還不知道啊，只要是為了廠子職工好的，他老沖鋒上陣啥時候怯過場？這么點小麻煩，那對您來說就是小意思，您動動嘴就能解決的事，余主席非給想那么復雜！”
朱廠長臉都綠了。
他一拍桌子，瞪了眼許桃桃：“……你少拍馬屁，小許啊小許，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
許桃桃一臉無辜：“那朱廠長這個忙你到底要不要幫嘛？是，他們當時的確是自愿下鄉建設廣大農村，但現在一碼事歸一碼事，有些知青同志他的確是不適應農村環境。在農村他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是個浪費口糧的累贅，但回到城里不一樣，這些知青同志普遍文化水平高，其中不乏各行各業的人才。咱們招工肯定是要能力出眾的，現在人才多稀缺啊，廠長您身為咱們肉聯廠一把手，我相信您肯定知道，出色的人才，對廠子的發展有多重要。”
朱廠長知道啊，他能不知道人才多重要嗎？
瞧瞧他們廠的小許，就是因為本事大，能耐大，一個人把他們廠帶得進步了一大步。
這就是人才的力量。
但這事不好開頭，他出頭的椽子先爛！
他們肉聯廠現在已經被架在火上烤，多少人眼紅，盼著他們出事。
老余的心思他能不清楚嗎，老余他大兒子、閨女都在鄉下呢，指定是比誰都想他兒子閨女能回來的。
“老余，小許，你倆可真會給我出難題啊！”
朱廠長苦笑。
都是廠里職工子弟，能幫一把他肯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但問題是他們肉聯廠現在冒這個頭，風險太大。
許桃桃看出朱廠長的顧慮，她沉默了會，道：“廠長，您最近一定聽說了不少下鄉知青為了回城無所不用其極做的那些事，我們這些普通人都覺得難以接受，難道您認為上面會一直坐視不管嗎？”
朱廠長眼皮一跳：“小許你這是啥意思？”
許桃桃意味深長道：“我的意思是，咱們這不是在冒頭，咱這只是在預熱，您不試試咋知道領導會不同意呢，說不定領導們心里也希望咱們能接收一點這些知青同志呢。”
朱廠長若有所思。
許桃桃又給他添了一把柴：“再說，咱們廠現在生產需求大，現有的廠房顯然已經不能滿足伸長需求，建新廠房勢在必行，這次咱們就招50個崗位顯然是不夠看的，多招一些，100人，培訓個一倆月，到時候等新廠房建起來，這些人直接上機器。”
朱廠長：“！！！”
他瞪大了眼，快要找不回自己的聲音了。
“你，你說啥，咱廠子啥時候又要建新廠房了？！你說你一個副廠長，你咋比我一個廠長還能呢！”
整個辦公室就只聽見朱廠長氣急敗壞的聲音。
余主席焦急的想要替她解釋：“廠長，小許她——”
朱廠長怒道：“老余你別說話！你倆今天還串通好了是吧，就在這等著我呢！建廠房這么大的事，你倆就這么決定了？我這個廠長你個擺設嗎？”
朱廠長捏緊了拳頭，心里恨不得對著余主席那張胖臉就是一拳。
好個老余，他看錯他了！
還有小許這臭丫頭，啥時候跟老余關系這么親密了？
他倆不是最親的嗎？！
背叛，朱廠長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
以至于他怒火中燒，眼睛都有些紅了。
許桃桃也沒想到朱廠長的反應會這么大。
她神色一凜，解釋道：“廠長，我跟余主席沒有要瞞著您的意思，我們也是昨天才通了氣，今天一早跟您匯報來了，要不要建廠房，最后做決定的是您，我和余主席絕對沒有僭越的意思。”
“不過，”她認真道：“我還是建議建新廠房，到時候咱產能擴大了，等明年副食品廠學咱研發火腿腸，廠房、生產線、工人、市場，咱啥都不缺，不論是副食品廠還是其他省也想要分一杯羹的廠子，一部落后，步步落后，都將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