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馬抱臂倚靠著墻壁，一言不發，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青年，冷漠的面容在走廊昏暗的光線中，顯得陰晴不定，狹長的傷疤如一條猙獰蜈蚣在他臉上游走。

元貳愣了一會兒，才疑惑道：“有什么事嗎，隊長？”

“我聽褚博延說你最近精神上出了點狀況？”

原來是這個啊，我還以為你是來戳穿我二五仔的身份，然后把我千刀萬剮呢！

你知不知道你擺的這個Poss很嚇人的……元貳一攤手，無奈道：“我的精神還沒脆弱到那種程度，其實還好，也就是……殺個人而已。”

“況且那人已經被怪物寄生了，我不殺他也會有褚哥來殺他，都是一回事……”

“真的。”他用強調的語氣說道：“我就這么認為的。”

宮馬與元貳篤定的雙眼對視，目光忽然轉向他手里的紙張，元貳則飛快的將預示畫藏在背后。

“能給我看看嗎？”

我怎么會有一種課間偷玩手機正好被班主任抓包的尷尬……面對隊長的壓迫，元貳只能無奈的把畫作遞出去，同時不住強調道：“這只是一張預示畫，并非出自我本人之手，也和我的精神狀況無關，隊長，你要相信我。”

宮馬看著紙張上惟妙惟肖的男人，和那惡意幾乎溢出紙面的扭曲眼睛，眉峰不禁一沉，隨后把紙還給元貳，語氣嚴肅道：“我相信你，跟我來。”

你咋不照鏡子瞅瞅自己現在的臉色，這是相信我的樣子嗎？

望著宮馬的背影，元貳嘆了口氣，內心惴惴不安的跟了上去。

二人穿上常服，便匆匆離開了公司，正值中午，外界陽光璀璨，有一兩只野貓臥在草地上愜意的曬著太陽，看見宮馬后喵喵叫喚了幾聲，卻沒換來以往舒服的撫慰和投食，不禁對自己的魅力感到深刻懷疑。

“呃，我們這是要去哪里？”猶豫片刻后，元貳還是決定先問清楚，別等到時候上了刑場才開始哭爹喊娘。

“去我的一位長輩家里，她對心理學頗有研究。”

元貳沉默片刻后，問道：“隊長，你這個長輩，她會洗腦嗎？”

宮馬不免有些無語：“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請她來開導一下你。”

“哦，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元貳閉上嘴，機械的邁著步子，眼睛望向前方，目光迷離，腦海里控制不住的閃現出姜進那雙無神死寂的雙目，和他腦漿迸濺的血腥場面。

在這幾天的時間里，這兩幅熟悉的場景時不時就會在他腦海里循環播放，看得他都有些麻木了，想著要不要給姜進立個墳，讓他乖乖走好，別TM一天到晚就死纏著自己不放。

一根香煙突然出現在元貳的視野中，將他的思考打斷。

“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抽支煙！”宮馬淡淡道。

“我不……多謝。”

元貳接過煙，用火柴點燃，吸了一大口，而后被嗆到喉嚨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這跟想象中不一樣啊！”

宮馬嘴上勾起一抹淺笑，搖頭感慨道：“哪有人一上來就像你這樣吸煙的？煙是要一口一口的抽。”

“那算了，我不適合抽煙！沒什么感覺。”元貳遺憾的搖搖頭，作勢要把香煙丟掉。

“這一根煙就要五分錢！”

“……你贏了！”元貳無奈道：“這會是我抽的第一支煙，也是最后一支。”

看著元貳想丟又不敢丟，最后還是選擇將煙屁股塞進嘴里的糾結模樣，宮馬忍俊不禁，他也叼著一支點燃的香煙，緩緩吐出一縷繚繞的煙霧，喃喃道，

“這可不一定。”

…………

宮馬帶元貳去的地方是坐落在泉海城郊外的一處小莊園，迎接二人的是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頭發花白，容貌端莊而慈祥的老婦人。

“宮馬來了呀。”

老婦人眼睛炯炯有神，其中充斥著驚喜，她用與老年人不符的利落手腳，迅速卸下大門上的鎖：“快進來吧，我剛煮了一鍋雞湯，還沒來得及嘗嘗鮮呢！你們來得正好。”

說罷，她又將好奇的目光轉向宮馬身后的元貳：“不過這位是？”

“元貳，我的同事，我想請您幫忙疏導他心理上的一些問題。”宮馬回頭對元貳介紹道：“這位是柳浮華，我的長輩，你可以叫她柳姨。”

元貳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靦腆笑容，乖巧道：“柳姨好。”

“心理問題？”柳浮華雙眸微亮，她的聲音和緩輕柔，令人不禁聯想到微風吹拂樹梢的莎莎聲：“是因為什么導致的呢？”

“殺人。”宮馬替元貳簡單的回答道。

柳浮華聽到這個回答卻并不意外，只是和藹微笑：“如果是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愧疚，那說明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比宮馬要好得多，這孩子總是冷冰冰的！”

從面前這位慈祥老婦人身上聽見‘善良’這一形容詞，元貳不免感到有些汗顏。

這詞不說和他不沾邊，至少也是背道而馳。

比起所謂的善良而言，折磨他的更多是一種微妙的負罪感和…惡心感。

“雞湯還要燉上一會兒，做完心理疏導后，我們還能聚個餐！”柳姨招手指揮道：“孩子你跟我去二樓的書房，我們之間的談話需要一個足夠安靜的空間，至于宮馬，你就去幫我看著雞湯，別燉爛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少抽煙，我隔老遠都能聞到你身上的煙味。”

宮馬滿不在乎的點點頭，輕車熟路的鉆進廚房消失不見。

而元貳則踩著吱嘎作響的木制階梯，來到二樓的書房，這里由暖黃色的黃楊木構成，從地板到家具，一張簡單的長桌放在書房正中間，其后是敞開的窗戶，視野開闊，金燦燦的陽光灑進室內，更添幾分暖意。

“需要喝杯茶嗎？”柳浮華笑道：“還是酒？”

“茶，只要不是太苦就行。”

柳浮華坐在書桌后，將一本黑色的筆記推到一旁，而后將手里的茶杯遞給元貳，深青色的茶葉在滾燙開水中起伏不定。

元貳看著眼前的老婦人，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將她每一根銀白色的發絲都染上微弱熒光，讓他不禁有些愣神。

“我其實也只是個半吊子心理醫生，不過看過幾本和心理學有關的書籍而已。”柳浮華笑道：“所謂的心理疏導，我懂得也不是太多，與其專注于那些尖銳的問題，我們不如來聊聊天，從簡單的家常小事開始，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