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街道上的人還是熙熙攘攘，多是一些帶著刀劍的江湖豪客，看樣子和自己一樣沒找到地方。不遠處傳來了幾聲大喝，似乎是幾個人在相互爭吵，沒多久一陣刀劍聲傳來，看樣子是干起來了。林成搖了搖頭，這剎馬鎮人如今魚龍混雜，在街頭發生打斗也并不稀奇。

“你們是找地方住嗎？”突然一個極細微的聲音傳來，仿佛在空氣中就要斷了似的。

側臉看去，卻也是個少年，不過只有八九歲左右，臉上臟兮兮的，此時帶著些緊張的看著胖子和林成。

聽到有人搭話，胖子趕緊說道：“是啊，小兄弟可有地方居住？”他聲音極為的和藹，看樣子竟像是個拐騙幼兒的大叔。

看了下胖子，這孩子點了點頭，“嗯，我可以帶你到我家，不過你們得付錢給我。”

“那你要多少錢啊。”胖子繼續問道。

小孩子低頭想了想，接著一咬嘴唇，伸出了三個手指，卻說道“三文錢”

“額”一時間，林成和胖子都有些驚了，他們還以為三是指三串銅錢，這已經是很便宜的價格，現在外邊的客棧就連柴房住一晚就要半兩銀子，貴的很。

看到林成這幾人發呆，那小孩趕緊說道，“要不兩文錢也行，求求你們不能低了，我妹妹病了還沒有吃東西呢。”男孩子說著話，聲音都要微顫，眼珠間淚花閃動卻生生忍住沒有落下。

“好，三文錢，帶我們去吧。”胖子搶先說道，在他心中有個地方落腳就行，他也不是沒受過苦。

“好，你們跟我來。”小男孩高興的幾乎就要跳了起來，瘦瘦的胳臂舞動著，帶著胖子和林成就往一邊走去。

在路上林成得知，這剎馬鎮來的人太多，幾天前客棧便沒有了空地。后來的一些人沒地方住便找到當地的居民，以極高的價格入住到他們家中。小男孩看到這種情況后便萌生了也讓一些人住到自己家的想法，只是他的家里太過破爛，許多人都不愿居住。

“到了，就在前邊。”繞過幾個巷子，小男孩帶著兩人往前趕去，這地方黑幽幽看不到一絲燈火，胖子神情極為緊張，似乎生怕遭劫似的。

林成則冷冷的看著周圍，他在山猿居住的洞中呆有半年之久，對黑暗反而適應的多，勉強能看到些周圍的情景。這地方確實像那小男孩說的一樣，破破爛爛的，根本就是個貧民窟。

“就是這里”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那胖子懷疑這小子是不是騙自己的時候，那男孩說了一聲，同時推開了屋門。

屋里漆黑黑的一片，甚至給人一種感覺，要比外邊的天還要黑。

“妹妹，妹妹，哥哥有錢買東西吃了，哥哥今天拉到了幾個人，等會兒就去買些白饅頭給你吃。”少年的聲音極為的興奮，小跑著向里屋跑去。

“妹妹，你怎么不生火呢？哥哥告訴過你要你生病了需要生火才不會冷，你怎么不聽呢，柴伙沒了咱們再去揀些就是了。”小男孩嘴角一邊嘟噥，一邊掀開一個白色的布簾。

林成則在后邊跟著，透過門簾看到里屋有個火盆子，冒著火星。

男孩不知從哪里拿出些稻草，在火盆間吹了起來，同時招呼胖子和林成，“我等會兒生氣火這里就明堂了，你們先作著吧。”

胖子緊緊抓著林成衣角的手慢慢松了下來，這一路上他可不輕松，一雙賊眼四處打量，生怕突然從黑暗中跳出個人喊一聲‘留下買路財’。

“這地方有墻壁能擋風就行，唉，今晚就將就著吧。”胖子兀自的點著頭，說道。

“妹妹，你起來下，客人來了，床得讓給他們，我們睡席子……妹妹，妹妹你怎么不說話呢，你說話啊。”突然里屋間傳出了極為大的聲音，頗為的焦急聲竟隱隱帶著些微顫。

林成趕緊走了過去，掀開簾子一看，火盆的光輝下，一個少女臉色煞白躺在床上，小手緊緊的抓著被子，眼睛卻無神的看著屋頂一動不動。

小男孩雙手不斷的搖著這少女，聲音中慢慢的帶著些哭腔，林成走過去一摸著少女，卻是透體冰涼，不知死了有多長時間了。

“別看了，這小女孩一看臉色就知道死了。”卻是那胖子不知何時走到了里屋門口，對著林成說到。

“不，我妹妹沒死，他只是睡著了，只要有點吃的東西就能醒來……”小男孩終于說不下去，兀自的哇哇哭了起來，看著旁邊的林成一陣的辛酸。

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至親離開自己更傷心呢？

不自覺間回想起自己的父親，眼中隱隱有了水花，幾欲落下。

一時間房子內靜了下來，只有小男孩的哭聲，還有著林成無聲的嘆息。胖子卻將一切看在眼中抬頭看著屋頂，不知在想些什么。

“陳狗子，全都是他，要、不是他把我妹妹推下水，我妹妹怎么會生病，今天又怎么會死。”小男孩驀地抬頭，眼中卻是透露著股深深的恨意，似乎欲在這黑暗間，用仇恨撕扯掉眼前的一切。

林成抬頭看著這少年，被仇恨沖擊的身體，被仇恨牽引的眸子，曾幾何時，和水中的自己多么的相似。只是他將一切深深地隱藏，只希望與有一天能手刃仇人。

“陳狗子是什么人？”林成問道，淡淡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男孩的哭聲。

男孩抬頭看了下林成，抹了下眼角的眼淚，說道：“他是我們這片地方的小惡霸，前幾日故意將我妹妹推進河里，若不是我拼死跳進去救了上來，估計都淹死了，但我妹妹因為受驚染了風寒……”男孩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竟細如蚊子般。

“你父母呢？”林成又問道。

男孩呆了一下，似乎在回想，臉上閃過一些痛苦之色，“他們幾年前在路上乞討，驚了一輛馬車，被車上下來的人活活打死了。”聲音中透露著深深的恨意，似乎在仇視這紛繁的世界。也許當時的他只有這小妹妹能夠讓得他感到溫暖，可是如今，連這妹子也死在了這冷冷的小屋中。

“那你能報仇嗎？”卻是那胖子在一旁問道，只是他的臉色明顯沉重了幾分。

小男孩呆了一下，眼珠子竟傻傻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接著搖了搖頭，他的心中更是悲憤，似乎在恨自己，為妹妹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明天將你妹妹葬了吧。”林成說道，“葬完以后帶我去那陳狗子的住處，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幫你報仇。”林成的臉上顯示出一些堅定，他從這小男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同樣的恨意，同樣的對仇人無能為力，既然自己現如今還不能報仇，那就幫這男孩了了他的心愿。

“幫我？”男孩臉上顯示出一些激動，突然間從床上猛的跪在了地上，對著林成狠狠的磕頭，“如果恩公能幫我報仇，我當牛做馬這輩子也要報答你。”

林成趕緊過去扶起這少年，他不過大這少年五六歲，喊恩公卻是有點過了。“放心吧，我林成說到做到。”林成的眼中閃過一些堅毅。

胖子看著這一切，微微的搖頭。他是一個商人雇傭林成也是商業合作，也沒法限制人家的自由。在他心中天下間受苦的人太多，又怎么幫得完，何況是去殺人。有人被殺，就一定會再有人傷心。

這一點他看的比較開，可這卻是因為他沒有林成的經歷，不知道那種失去親人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自己不能幫助天下人，那就要身邊的人幸福，讓身邊的人不受虧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