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大空間體量

給房子估價是一門精妙的藝術，尤其是當這套房子和周圍的房子完全不一樣的時候。估價首先要考慮的當然是房子室內的總建筑面積，像Zoopla這類網站會在房屋出售條目上標注每平方米的價格，但這只是眾多衡量方法中非常簡單的一種。評估一套房子真正的價值要綜合考量多種因素，包括采光效果、材質、內部設計等。我在“引言”中講述參觀豪斯登的房子時就提到過室內設計方面的內容。不過，在這些附加因素中，大家最容易忽略的可能就是“體量”了。

挑高天花板是建筑師們帶給房子的最好禮物。不過，因為這樣的設計需要消耗更多的建材，施工價格也隨之變高，還會占用別處的面積。除了把房子每平方米的價格抬得更高，看似沒什么別的好處。其實，沒有人喜歡住在窄小、局促且毫無變化的空間里。居住者對房子的要求隨著時代發展在不斷發生變化，可許多房地產開發商卻沒意識到這種變化。

幾年前，我們賣掉了親戚托馬斯的一處公寓。這處公寓的面積不到50平方米，并且只有一扇窗。那間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臥室的臥室，僅是在夾樓處放了張床墊，支了個簾子而已。不過，它是從一個學校運動館改造而來的，所以，客廳的體量要比其他房子的大一倍。加上公寓內鋪著木地板，還裝了書柜墻，因此，雖說它整體面積不大，還是以高價被搶購了。

好在有些明智的開發商深知體量的重要性。羅杰·佐格洛維奇（Roger Zogolovitch）就是一名有創見的建筑師。這位喜歡戴領巾的建筑師創立了Solidspace公司，該公司擅長在傳統排屋中運用錯層來構建開放式的空間。這種錯層隔間將用餐區、生活區和工作區等主要的社交空間交錯安排在互相連接的各個樓層，既能讓住戶有彼此陪伴的感覺，又能保護其各自的隱私。雖然這樣做會讓房屋的整體面積變小，但最終天花板會高出許多，讓各個區域采光更充足，并減少像走廊這樣的空間的浪費。

英國設計公司Tomorrow PR的創始人尼爾·伯恩（Neil Byrne）和時尚設計師尤登·崔（Eudon Choi）購買了Solidspace公司在倫敦東部的肖爾迪奇區開發的一套新公寓。伯恩說：

人們通常期望房間能遠離中央走廊，因為走廊的盡頭是廚房。但是，我家的布局則完全不一樣。這套公寓的新奇之處是它分布在五層樓中：從結構上看，房間彼此堆疊，樓梯成了走廊，這就意味著即使在陰天，房子里的光線也很充足。

這種設計理念歸功于現代建筑運動以及奧地利建筑師阿道夫·路斯（Adolf Loos）提出的“空間體積規劃”（Raumplan）思想。如果說柯布西耶設計的薩伏伊別墅（Villa Savoye）凸顯了橫向的流動空間，那么，與路斯同時期的米勒別墅（Villa Müller）則展現了縱向的空間規劃。米勒別墅是將不同房間互相堆積至不同的水平層，并用短樓梯連接起來的一種建筑。路斯解釋道：

我的建筑絕不是從平面圖中設計出來的，而是從空間規劃中獲得的靈感。我不設計樓層平面圖，不設計外立面，也不設計橫截面圖，我設計的是空間。對我來說，沒有底層樓或頂層樓那些概念，有的只是互相連接的空間序列，是房間，是廳堂，是露臺。

路斯認為，房間的層高應該根據區域功能有所區別。當代研究顯示，空間的體量可以影響人的心智。市場營銷學者瓊·邁耶斯–利維（Joan Meyers-Levy）和朱睿曾找來兩組實驗參與者，將他們分別安排在只有層高不同的兩個房間當中，一間層高約2.4米，另一間層高約3米。通過一系列的實驗，兩位學者評估了參與者心理上的自由度。居住在層高較高房間里的參與者會更具創意，抽象思維更發達；而居住在層高較低房間里的參與者的思維則受到了限制。

歐辛·瓦塔尼安（Oshin Vartanian）曾在《環境心理學雜志》（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Psychology）發表過他主導的一項研究。研究人員給志愿者分別瀏覽了兩百張不同房間的照片，要求他們評價每一間房間到底是“好看”還是“不好看”。我們很容易猜到，志愿者在作出判斷時更喜歡把層高較高的房間列入“好看”的行列。更有趣的是，研究者進行了進一步研究，用一臺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掃描儀同步觀測志愿者的腦部活動。當志愿者看到層高較高的房間圖片時，他們的左側楔前葉和左腦額中回這兩個與視覺空間有關的區域會進入高度活躍狀態。如此看來，開闊的房間能夠喚起人們觀察周圍環境的原始欲望。

如果你住在公寓大樓的高層或者一個有斜屋頂的房子，特別推薦你試著開個天窗，讓你一眼就可以望到天空。有時，把房子原本的木構架保留下來也不錯。盡量不要用假平頂，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空間浪費。在后面“光”這一章中我也會提到，比起那種暴露皮膚問題的聚光燈，壁燈是更好的選擇。另外，別放過任何一處可以增大房間體量的地方。我認識一位藝術家，他有一個維多利亞時期的細木匠工作室，他打掉了頂樓一半的天花板，建造了一個采光特別充足的會客廳；另一半天花板則維持原樣，劃分出一個臥室，用一組節省空間的左右踏步式錯層樓梯連接。

實話實說，我參觀新房子的時候偶爾會想：這間房也太高了，大得不切實際。家應該有家的樣子，而不是像飛機庫一樣空曠的整個室內空間。美國夫妻檔設計師查爾斯·埃姆斯（Charles Eames）和蕾·埃姆斯（Ray Eames）當年設計的第8號案例住宅（Case Study House No. 8）(6)就頗有這種感覺。這座赫赫有名的建筑位于洛杉磯的帕西菲克帕利塞茲地區一處樹木繁盛的懸崖上，它就像是樹間的一座彩色棚屋，有雙層通高的開闊設計，寬敞的空間永遠不會讓人感到壓抑。這座建筑能夠給人這樣的感受，一方面是因為客廳有兩種層高，另一方面是室內布局設計使然。比如長長的吊燈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茂密的盆栽充盈著整個空間，高高的書柜上立著的梯子直逼房頂，將地板和天花板連接起來，每一處都讓人產生空間的開闊感。

大多數人在大型商場、超市這類寬闊空間里都曾感到過混亂，坐扶梯時要緊緊抓住扶手，努力站穩，克服那種暈頭轉向的感覺。反光的地面和堅硬的物體表面只會徒增人們的失措感，嘈雜的聲音如同果醬罐里跳來跳去的蚱蜢一樣，令人焦躁不安。大型公共場所很少考慮使用者的感官需求，所以，在設計個人住宅時，我們要避免這種錯誤。無論是早期定居者居住的洞穴和草屋，還是因紐特人居住的冰屋，都一定程度考慮了人類的感官體驗。但在當今時代，人們只是一味地追求建造更氣派的建筑，而忽視使用者的感受，這樣的思路無疑是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