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了頭,淚眼汪汪的看著皮皮,忽然跪在了她面前,皮皮慌張的去拉她,但是手卻在空氣里抓了一把,只得扎煞著手說:“你有話就說吧,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禮,看起來停瘆人的。”
鬼可憐兮兮的說:“妹妹,我的好妹妹,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求你為我這個鬼保密,除了你我不能叫咱家任何一個人知道咱們說的話。”
這是為什么?皮皮越發懵了,但是她覺出她是正在逐漸深入到她那個迷里面去,她不能半途而返啊。她就爽快的一拍手說:“放心吧,我們之間的事情除了你我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不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你不是個人,起來吧,你是姐,又是亡人,要行大禮也是我該給你行才是。”
她卻不肯起來,而是滿眼期待的看著她。她愣了一刻才明白了,人家是要我做保證呢。她就想了想學電視里土匪頭子大老爺們宣誓時通通的在胸口砸了幾拳說:“我是不是看我皮皮是個小屁孩,說話不靠譜是不是?但是不是姐吹牛,老子從小說一不二,不然你去問問我小學老師和幼兒園老師。”
但是那個鬼卻瞪著美麗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皮皮這才知道這個時候跟人家開玩笑等于折磨人家,她忙正色的說:“這樣吧,你拿我身上一件東西,我要是沒保密你就別還我了。”
她搖了搖頭。
“那我給你一張銀行卡,我家里可就兩張卡,給你一張可就是給了你我們一半的家產,雖然我們的家產除了吃喝只夠每月還房貸的,可是我也不想連還房貸的錢都沒有了呀。”皮皮覺著這樣該行了。
誰知她又搖了搖頭,皮皮不干了,“哎哎,是你找我幫忙吔,你還跟我討價還價,切,‘賤人就是矯情’。”
她輕輕的說:“妹妹,不是我多事為難你,我是不得已才找你幫我的,除了你誰也不會幫我,因為這件事怕你說出去咱家里的人知道了還阻攔你并且為難你,那樣我也不能如愿見到我兒子,你也會受牽連令自己在這個家里人面前難堪。這樣吧,如果你失信了,令咱倆的秘密暴露了,我就在你面前自焚令我的魂魄灰飛煙滅。”
皮皮忽然后背一涼,她不是被她這句話嚇著了,是被她臉上那種決絕又凄愴的神情所震驚了,她兩腿就勢一軟,半蹲半跪在了她面前說:“放心吧姐,我如果不能為此保密的話,叫我灰飛煙滅——”
那個鬼點了點頭,然后仰起了臉,把眼光伸向很遠,皮皮感覺她的身子像在水面上般飄飄悠悠毫無重量和重心,她呼吸般輕輕的吐出了這幾個字:“孩子的爸爸就是你的大哥。”
“啊,你、你們,這——不是——”
“皮皮——皮皮——”杰醉醺醺的聲音在另一個房間突兀的傳來,嚇得這里的人和鬼都哆嗦了一下,鬼驚慌不迭的匆忙跟她說了一聲:“記得保密,我明天再來。”說罷一眨眼她就不見了,剩下皮皮瞪著她剛才站的地方發愣。
“皮皮——皮皮——渴死我了,你去哪了——”杰嘶吼起來。
“哦來了來了,我也渴死了去喝水了,給你水給你水——”皮皮端著一杯涼開水潑潑灑灑的跑到他床頭。
他看著她不悅的說;“你正喝水我叫你你怎么不端著水快來呀,還叫我喊破嗓子才來——”
“我,我我我剛才在撒尿嘛,再急也不能尿撒一半就出來呀,我可沒練過那個功法。”她胡亂的搪塞。
“你不說在喝水嗎,到底是撒尿還是喝水,那差別可大了。”他咕咚咕咚幾口把一杯水喝干了,把空杯子朝她一遞瞪著眼問。
皮皮自知失言,就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一邊喝水一邊撒尿啊,不行啊?反正我保證給你喝的是水不是——咳咳就是了——”
杰一把揪住了她,倆人滾在床上。
“杰,你哥和你姐是真的雙胞胎嗎?”早上她一見杰睜開了眼就問。
杰睜著惺忪的眼說:“你有病啊?咱倆是真夫妻嗎?”
她扳住他的肩就叫:“錯就錯在這里呀,是兄妹就不能成夫妻呀,怎么——”她馬上噤口了。
他穿上拖鞋頭也不回的說:“見鬼了你。”
“我可不是見鬼了嘛。”她委屈的自己嘀咕。“還是一個有問題的鬼,他們這不是亂倫嘛,還生了個孩子,而我竟然答應給她找孩子,天啊,我真有病啊。”她忽然醒悟。
又暗罵“臥槽,這鬼還真不要臉,看起來羞羞答答的,原來是大淫若純啊,我可不能傻乎乎的被鬼所用,哼,我還沒傻到死人堆里去哩,等著吧,再來了我才讓她充分領略到我是大智若愚呢……”
“皮皮,你還不快點刷牙洗臉,又要不吃飯上班啊——”杰已經飛快的刷好了牙在廚房里喊叫。
她嘴里嘟囔著說:“不吃飯就是不想吃飯嘛,一起來就吃飯誰受的了啊,哼,比鬼還煩人。”
杰聽了在廚房里接口:“不吃飯就很快要自己變成鬼了。”
倆人吃了杰蒸的嫩嫩的雞蛋,熬得黏黏的小米粥雙雙分開去各自的公司上班。皮皮剛到辦公室手機就響了,她一看居然是大哥的號,她就趁去洗手間的空檔給他打過去,那邊一開口就急切的問:“皮皮,你是不是把相片拿到濟南去了?”
皮皮干脆的答:“是。”
“你,你可千萬別叫杰看見了,我求你了,你一定要保密,我——”一聽他這句話,皮皮驀地想起昨晚的鬼話,她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腦子又不會拐彎,惱怒之際就沖著他叫:“保密,是遮丑吧?怕杰在相片里看出你倆那膩膩的酸樣吧跟,這時候知道丟人了,早先爽的時候多少顧一點人倫也不會連孩子都生出來呀。”
“你,你說什么,你聽誰說的,你胡說八道,你,你胡說八道,你胡說八道——”估計他氣的只會說這幾個字了吧。皮皮也猛然想起她昨晚答應鬼的話,寧得罪人不得罪鬼,她可不能把鬼給供出來,就慌不擇路的說:“誰也沒聽說,你說對了,我胡說八道,好了,胡說八道結束,我撤了,拜拜。”
她掛了電話就急出了一聲的汗,吐吐舌頭跑回辦公室了。
倆人老規矩,每天下班皮皮買青菜,杰做飯。然后杰洗碗,她拖地。今天她買了萵苣,又買了幾只紅辣椒,準備炒麻辣蛤蜊。
一進門卻看見杰一尊神般身子直直的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看到她進門臉色陡然變成了黑包公,皮皮正為馬上要吃到的蛤蜊“興奮著”沒去研究他的臉,就呼呼喘著氣急急的往廚房邊跑邊說:“親愛的,趕緊做飯吧,我先把蛤蜊替你洗好,餓死了吔。”
“呆會再吃吧,先說事。”身后傳來杰冷冷的聲音。
皮皮吃驚的看看他,撅起嘴說:“說事?什么事,難道還有別吃更重要的事嗎?”
“有,那就是你今天早上的胡說八道——”杰壓著火低喝。
皮皮聽了嚇得縮了一下肩膀,討好的嬉笑著說:“我胡說八道著玩兒哩,你,你咋知道了?”
“放屁,這事也能胡說八道著玩兒,我大哥氣死了,他懷疑是我跟你說了什么,我能跟你說什么,我腦子又沒讓驢踢,嘴里又沒吃屎——”
“王杰,你腦子有沒有被驢踢先不說,但是你就是吃屎了,不然會這么滿嘴噴糞?還有,你都不好好問問就亂發叫喚,你沒被驢踢你也別在這學驢叫了你——”皮皮理不直氣壯的跟他對罵。
“好好好,咱都不學驢叫了,咱好好說,喝著水說好不好。”關鍵時刻總是杰發揚風格,其實是他怕這個頭腦簡單的野蠻老婆發飆。好男人要面子嘛。
她接過他遞過來的一杯水一飲而盡,反被動化主動的坐在他剛剛“成佛”的位置說:“說吧,好好說吧。”
杰苦笑不得的說:“難道胡說八道的是我嗎親?”
她心虛了,還是犟驢般說:“誰叫他那么在乎那幾張相片,我就胡說了幾句啊。”
杰皺著眉頭說:“什么相片?哪來的?”
她就把相片給他看,他看了后臉色訕訕的說:“不錯,是我哥跟我死去的姐一起拍的。你哪來的?”
她跟他說了后他沉默了一會說;“難道兄妹倆合個影有問題嗎?”
皮皮一揚下巴說:“有問題,這感覺一看就不是兄妹,那眼神,那姿態,一看就是情侶。”
杰的臉色頓時灰暗了,他低頭長嘆了一聲。皮皮看定了他,他緩緩的說出了下面這番話:“我姐和我哥是一對雙胞胎,像所有的雙胞胎一樣他們從小就形影不離,上了學還是這樣,倆人從來都是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就連睡覺也是倆人一張床,要升初中了爸媽覺得倆人不能再睡在一起了,才費勁心機把他們分開了,但是床分開了倆人還是一樣的如影隨從,直到離家上高中,考大學,本來大哥大學畢業后可以到城里工作的,但是他為了不和姐分開就跟她一起在鎮里的初中當老師了。
當了老師后倆人都二十多歲了,正當談戀愛找對象的年齡,可是倆人誰也沒有對象,雖然給他倆說媒的排長隊,可是倆人誰都不理媒人的碴,照樣倆人出雙入對,如膠似漆,漸漸的就有猜測和流言了,爸爸媽媽也看出他們不正常了,就暗中逼著他倆各自相親找對象,他們倆人的性格也都很溫順,從小就很聽話,可是這次卻暗著跟父母較真,就是不好好相親,相一個散一個。
爸媽生氣了,就先拿哥下手,硬是給他訂了外村的一個姑娘,就是現在的嫂子,哥不愿意,跟爸媽說理,說不能包辦他的婚姻。
爸媽就很艱難的跟他說了外面的流言,并且很痛心的跟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他是哥,不能這樣耽誤妹妹的前程,要他自己想想。這句話把哥一下子打醒了,他就答應了這門親事,后來倆人很快結了婚,但是姐姐仍不死心,不但不再相親,而且性格也更孤僻了,跟誰都不交往,還是整天黏在哥身邊,嫂子開始受不了了,就跟哥鬧別扭,我爸媽為了分開她們,就不得以把姐送到遠在XJ的舅舅家了,以為他們離遠了就好了,也央求舅舅趕緊在那里給姐找婆家嫁人,可是姐死也不肯嫁人,她的心里只有我哥。”
皮皮聽了直唏噓,這病態的愛情令她想起了張愛玲的《心經》,她覺得他們兩個都很可憐。
皮皮就試探的問:“哥和姐后來又發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嗎?”
杰就搖了搖頭說:“不是跟你說過了嘛,那幾年我在外面上學,本來對這事兒也很排斥,就故意不去打聽,假期回家也不理睬他倆。”
皮皮這才確定他真的對他們的事不了解,就岔開話題問:“大哥跟你說了我胡說什么?”
杰說:“他就跟我說你胡說八道的八卦他啊。”
“就這些?”皮皮不敢相信的問。
“就這些。”杰不解的看著她。
皮皮狡黠的一笑暗暗說:“他心里果然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