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島之后,李貴帶著風劍緣進入集市。剛一進入城門,一陣陣叫賣之聲便此起彼伏地傳來。沿途,店面林立,貨攤無數,來往人群更是穿梭不息。一路上,李貴執風劍緣之手與他分說有關此島的諸多事宜,并不時得與過路的熟人商客抬手示好,神情頗為悅朗。只是風劍緣瞧的明白,他的心中定然還藏著什么事情未曾開口。但他不說,風劍緣一時也難于開口,于是兩人便又走了一陣,剛好走至小島東面,放眼望去,不遠處的一處海灘景致頗為怡人,風劍緣借故要歇息片刻,便于李貴一同往沙灘走去。
到了之后,二人又找了一處僻靜之所,于一塊臨海的礁石上坐了下來。海風徐徐,海浪輕拍礁石,良久的沉浸之后,風劍緣終于開口問道:“船主神色喜中藏憂,不知有何愁心之事,我與城主雖相識不長,但劍緣敬重船主為人,若是船主信的過在下,可否讓劍緣替你分憂。”
李貴聞言,笑道:“想不到劍緣你小小年紀,言語便如此老練,察言觀色之下便知我心頭藏憂,實屬難得。”說道此處,他收斂笑容,面露陣陣愁云,道,“此事我原本想在明日出航前便與船上眾人言明,而此刻你既然已經問道,我便提早些告知你好了。早在船出行前,我便已然聽人說起,在離此島八日水程的碧螺島附近海域有海中邪怪害人的傳聞,只是海上奇聞軼事歷來不少,當時我也以為是旁人信口雌黃,便不曾在意。直至到達此島,昨夜上岸會友之后,方才讓我心頭一寒。那些昔日趕海老友,竟然多數已然斃命,而且死的蹊蹺。當我問及具體情況時,他們的家人都說是在去龍牙港的途中出事的,并且在碧螺島附近海域發現他們的船只,而他們的遺骸也在碧螺島中被發現。此事在兩月前方才發生,加上沿途各地官府為了避免引起地方恐慌,將消息封鎖,下令遇害家屬嚴禁向外透露,故而沿途各島百姓都不曾得知,傳到天廚城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而那是我因為舊疾加重在家養病一直未曾出海,對少數人之言也沒多加在意。但此番上島,眼見之下,也由不得我不信,而且在我進一步打探下,得知在那海域遇害之人已然不在少數。而在對他們的遺骸驗看后,我更是心中發怵,他們身上的精血似乎被一下子吸干了,只剩下發黑的皮骨經脈,可以說死狀甚是凄慘。”說完這些,李貴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良久方才嘆息道,“如今事態已然嚴重,各島官府均已秘密上報朝廷,只是此事發生時間短促,朝廷一時間恐難有什么反應。現在,貿易船只已然急劇減少,若此事再行繼續下去,‘天髓’航道勢必枯竭,那將使無數人失去生計,后果將是難以想象的。而且做我們這行的,最講信用,倘若此行我們畏懼返航,勢必使我們船隊名聲大損。但倘若我們冒險出航,一旦遭遇不測,我李某孤身一人固然無所牽掛,但船上眾位兄弟多數都有家室,一旦出事叫我如何能夠心安。還有你與我有恩,元龍兄將你托付于我,若是你有什么散失,那李貴即便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風劍緣聞言,心中也是驚異良久,沉思之后方才開口道:“船主言重了,此事事態嚴重,劍緣個人生死是小,船主理應早做抉擇。劍緣自認為,船隊名聲固然重要,但若是因此失掉船上眾船人性命,卻不可取,還望船主三思。況且,此事已然威脅到各方利益,官府已然上報,朝廷斷然不會坐視不管,我想過不得良久,便會有能人異士前來除害,我們不妨等上幾日再作定奪。”說道此處他側首望向身旁李貴續道,“當然這只是劍緣自己的想法,我也深知船隊名聲在眾人心中已然超過自己生命。我想船主應當速速與眾人商議,聽取眾人意見。倘若眾人不懼艱險,執意出航劍緣也絕無異義。”
李貴聞言,心中一驚,道:“沒想到劍緣你不僅仁善,還心系大義,實叫李貴嘆服。其實李貴心中也是這般想法,既然劍緣你與我看法無異,我們這便回去與眾人分說,是去是留,便讓眾人決斷。”說完與風劍緣一道起身。
回到停船港口,已然臨近晌午,船上運至此島的貨物也已然卸完。眾人閑暇之余相互打趣,有的討論昨晚的風流韻事,有的則坐于一旁,悠閑地吸著旱煙,只有一個帳房打扮的人正與一幫本地商人在岸上談論,并不時隨聲朗笑。那人三十來歲,尖嘴細眼,形容精明,見李貴回船,與眾商人客套幾句便上前施禮。李貴船隊在這一條航道上頗有名望。此刻見到久不出戶的船主,眾商人均感意外,紛紛上前搭話。
只是李貴心存要事,也無心與眾人閑聊,找了個借口與眾人辭別,便與風劍緣上的船來。
隨后李貴在“帳房”耳中輕語幾聲,那人神色一凜,迅速往船艙跑去。隨即李貴吹響了懸于駕駛室上端的一支銀色牛角號,片刻后船隊眾人紛紛集中于駕駛室下的甲板上。風劍緣略一打量約有兩百來人,正整齊得排成十列方隊,前九排隊列為首的就是船士,每一船士帶領手下十位船丁。而最靠近駕駛室的一排則是九位船士長,及一位副船主,為首的就是方才的那個帳房。那人叫蔣忠,人稱“蔣算子”,此人口算,心記之能極強。早年曾被仇人追殺,被迫投海,剛好船隊經過,被李貴救起,并替他擺平了仇家,又收留他在船上做事。因他為人精細,頗具商道之能,更皆他忠心無二,做事穩當,很快被李貴賞識做了副船主之職。
李貴見眾人已集合完畢,便與風劍緣下駕駛室,立于眾人前端道:“今天召大家前來,是有一件關乎到船隊興亡的大事要與眾兄弟商議。不過在此之前,我先要給大家介紹一位李貴的恩人,他就是我身邊的這位小兄弟。大家對他也應該并不陌生,天廚城中廚藝之爭的奪魁者,深受史城主厚愛,并得城主親口相邀入屠龍艦隊的便是他。前日更是得他相助,治愈了李某多年的頑疾,故而李某借此機會將他介紹給眾兄弟認識,希望眾兄弟能視其如李某一般,共結兄弟情誼。”
李貴話音剛落,便有船丁朗聲接道:“風小哥的大名,天廚城能有幾人不知。說實話,在你上船與我們一同吃飯時我就已經認出你了,只是小哥極少出來走動便不曾上前搭訕,不然的話,定然叫你露兩手廚藝瞧瞧,也好改善一下大伙的五臟廟,管教廚子王羞得無地自容,呵呵……”
那船丁剛一說完,卻遭身旁一人狠狠得一記老拳,打的他差點站不住腳。只聽那人笑道:“狗盛子,你不是要改善肚子嗎?這記老拳先叫你開開胃。你小子狗眼看人低也不回去問問你老娘,我老王年輕時廚藝也算是天廚城數一數二的,那第八的銀質獎牌還在我床頭懸著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對于風公子的廚藝,我老王還是打心眼里佩服的,若是風公子肯接我老王這位子,那我老王退位讓賢又何妨?”
風劍緣聞言,趕忙施禮道:“前輩言重了,小子初出茅廬,又怎及的上前輩經驗老到?方才那位大哥打趣謬贊之言,前輩千萬別往心里放。”說完他向眾人一揖,道,“所謂十年修的同船渡,我能與眾位同船而渡這么多時日,也算是莫大的緣分,無論以后何時還望不惜賜教。”
眾人見他彬彬有禮,言語柔和可親,大生好感,紛紛抱拳還禮。
李貴見風劍緣已然與眾人打成一片,隨即大手一揮,眾人便紛紛正襟肅然起來。
見眾人已然靜下,李貴繼而正聲道:“接下來李某要說的事關系到我船隊的聲譽及眾兄弟的性命,望兄弟們謹慎對待。”于是他將碧螺海遇邪怪之事原原本本盡數告訴給了眾人知道。眾人問言之下也是大為驚訝,均未想到百年安定的“天髓”海道竟會臨此浩劫,頓時議論紛紛。
有此情景倒也在李貴預料之中,只聽他發聲叫停眾人,繼而接過蔣忠手中的一只錦盒道:“此盒之內是我李某人及船隊的多年積蓄。等一下我會叫眾兄弟舉手表決。到底是繼續出航運貨,還是返航回城均有眾兄弟說了算。只是前途吉兇未知,在場有兄弟若想回家照顧家眷盡孝的便可以從蔣兄弟這里領去一筆銀子。當然對于想回家的李某也絕對不會對其心存鄙意。”說道此處,他微微頓了頓,見眾人臉上紛紛顯現肅然之色,復又正聲道,“現在開始同意返航回城的兄弟請舉起左臂。”話音剛落,在場眾人均無一物高過自己的頭。良久的無聲后,在場依舊沒有一人肯舉起左臂,顯然是無一人贊成返航。
眼見之下,李貴也難掩心中激動的情感,便要再次發問。而就在此刻,還是剛才那個打趣的人,朗聲堅定地道:“船主不必問了,劉盛子自打成為船隊一員起便已打定注意,這輩子就是死也要死在船上。況且是死是活還沒一個準,想讓我臨陣退縮那是萬萬不能。”說完,他第一個舉起右手,表示表示決不退縮。
在場眾人老早便已打定注意,聞言也紛紛舉手表示決不退縮,繼續出航運貨。
見此情景,李貴更是激動萬分,幾欲上前與眾人抱作一團,微微克制自己的情緒后方才正聲道:“眾兄弟與我一條心,李貴萬分感動。此番出航,若是我等凱旋而歸,必定答謝上蒼,擺足三天宴席犒勞眾兄弟;而這只錦盒內的銀票等下我會叫蔣兄弟存入天庫錢莊,若是此程有失,李某與兄弟們魂歸一處,錢莊中的錢自會有人一一交于你們親眷之手。”說完這話,李貴抱拳朝眾人一揖,隨即大手一揮,道,“明天一早拔錨起航。”
翌日一早,朝陽四射,李貴在駕駛室上吹響了起航的號角,船上眾人紛紛收斂了平日的性情,各盡其責,各做其事,拔錨揚帆,掌舵引航,絲毫不敢怠慢。
船隊對著朝陽進發,又被夕陽的余暉所籠罩,日出日落,轉眼又過了七日,而這最難熬的第八日也將和明日的朝陽一起到來。
為了減低船隊的遇險性,李貴特地選在白天朝陽四射之時經過碧螺海海域,此刻船上眾人無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注視這這片噬人的魔鬼海域。
風劍緣與李貴站在船頭,李貴伸手指向斜前方的一座孤島道:“這就是碧螺島,那些船商海客的遺骸也就是在那被發現。這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以前海寇橫行時,多埋伏此地,伺機而動劫持來往船隊,故而這近百年來,無論遇上多大風浪,眾海商們也不敢在此停留。聽說島上時常有鬼鳴之聲,眾人疑為海寇惡魂所致,對此海域眾人更是畏懼有加,凡船到此,均是快進快出,唯恐有什么事端發生。所以近數十年來幾乎再沒人上島去過,于是在此島上發現海商遺骸更是讓知曉此事的人驚懼萬分,邪怪作祟的想法也就更在眾人心中根深蒂固了。”
風劍緣聞言,放眼望去,果真在離此處約十厘處有一座孤島,卻也并無異樣,只是在視野的盡頭還陸陸續續有島嶼存在。他心思敏捷,一思之下當即明白,繼而問道:“這碧螺島后方的陸續島群想必就是海寇棲身之所了吧。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李貴聞言微微點頭道:“你心思敏捷,說的不錯,那便是海寇的大本營。那些孤島以前大多鮮有名稱,其中險灘怪石更是無數,若無熟人及海圖指引,常人及船隊就極難進入,更不要說要攻克在上面長期盤踞的海寇了。百年前若非鎮海將軍史御疆用計離間海寇頭目,盜取進出險灘的海圖要法,并借著當天風向施用火攻之計,便是再過個百年海寇之患也難平定。”
風劍緣聞言也是一陣感慨,隨即突地想起一事,便又問道:“以前走江湖時聽人說起過,好像千年前此地原本是水月神宮所在海域,此事不知船主聽說過沒?”
李貴聞言,側身望向風劍緣道:“此事已然很少有人提及,我以前在神獅門學藝時曾聽師尊提及過。天朝原有十派,因為他們始祖曾力降天魔手下的十大魔神,故而在滅魔大戰結束后,當年的龍希皇帝親自下詔資助這十位始祖開派招徒統領天朝武林,并封這幾派始祖國師身份。只是聽說圣水宮水氏始祖水若水,為人陰沉孤僻,不喜言語,并不在意獲此殊榮,更不想開派揚名,為求帶著族人隱遁。龍希皇帝雖一再挽留,卻也難留住其心,最后將此海域賜予他,全他心意。于是水若水帶著主人離開了陸地移居到了這片海域的孤島上。
水若水能將魔神封印,水類神通自是非比尋常,為了閑人登島他竟然仗著無數險灘怪石,在島群設下了多處奇門海陣,即便是身居神通高人,若不知其中妙法也難進入其居住之地。而似乎他當真要與世隔絕,在那之后,便是龍希皇帝召見,他也以諸類閑事推脫,到后來更是音信全無。為此其余眾派掌門也幾欲對其發難,但懼于島上水族玄陣的威力,終是不敢輕易上島。我聽師尊講,在那時之后龍希皇帝似乎駕馭神通上過一次島,并和水若水面談過。而當龍希回來后,此事便被設為了禁事,嚴禁提及,至于此事是真是假也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在滅魔大戰后余九派開始開始忙于廣收門徒,開山立派,也便無心再去理會此事,于是水月神宮及水氏族人便逐漸被世人遺忘。直到三百年前,風覆云作亂,天朝危在旦夕,此刻忽的有人提起此事,九派掌門商量之后決定一同前往碧螺海想請水月神宮之人出島一同平息禍亂。而就在眾人登上島嶼之后,方才得知水氏一族早已是人去樓空,只留下空空孤島及‘水氏族人,遠遁異土,中原之地非我所戀’十六個字。”
說到此處,李貴微微一頓道:“只是他們這一走卻也留下了禍害,便是那些個水門奇陣。雖然在他們遁離之前已然毀去大多陣法,但殘留的終是有的,加上本來那里就地勢險惡,便被后來的海寇所占據,以至于貽害后世眾生。”說完這些,李貴深深一嘆。繼而微微出神,而后抬頭望了望天際的那片島群。
風劍緣聞言,也是一陣出神,只是聞言之后心下存有疑惑,不免眉頭緊鎖。
李貴看他依舊思索不解,笑著拍拍他肩頭道:“此等事情,天下比比皆是,又何須去苦思思索。”
風劍緣聞言也不絕撓發笑道:“船主說的是,只是從小養成的習慣,一時改不了而已。”
李貴道:“多思多問本是個好習慣,只不過有些事情棄之不去想也未必會是間壞事。”說完此話,他復有望向前方道,“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此次定能安然抵達。”
風劍緣聞言心道:希望如此吧。
轉眼到了晌午十分,船上廚子王已然做好了一桌飯菜,但眾人卻不敢放松,無一肯回倉吃飯,數百雙眼珠子從各個角度直直地盯著側前方的碧螺島。
李貴見眾人絲毫不敢怠慢,也不好自個回去吃飯,只是微微以靈力掃視周圍環境。他與史元龍本是同門師兄弟,一身神通也是出自神獅堂,只是以往介于病患靈力喪失,神通未及使用。如今舊疾得愈,運用靈力自然無礙。
靈力細察之下,并無異像,李貴心頭著實放心不少,微微定了定神,收回靈力,便同眾人般注視著即將駛過的碧螺島。
傍晚十分,船隊終于駛過了整個碧螺海海域,船上眾人無不歡愉,飽餐之余困意襲來,便紛紛回倉睡覺去了。
翌日一早,船隊終于過了那最難熬的一天,到了晚上,船隊眾人更是把酒言歡,喝的酩酊大醉方才或抬或扶回倉睡覺。最后艙內餐桌上只剩風劍緣與李貴二人。
屠龍艦隊中人可以說是無不海量,李貴自是不例外,他自從罹病后已然多年未曾飲酒,如今大病得愈,酒性大發可以說是來者不拒,沒有百杯,也當有數十碗下肚。
但看到在一側的風劍緣竟能陪他喝到現在,卻也讓他著實吃驚。此刻他見風劍緣面色不改,神色依舊,還在細細飲著碗中殘酒,不覺贊道:“劍緣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酒量,卻也著實讓李某吃驚,看來我是不服你都不行了。等到抵達龍牙港后,李某定當與你找個酒樓賭個輸贏。”
風劍緣聞言笑道:“船主既然提議了,劍緣自當從命。義父生前本極是好酒,我便也養成了此等嗜好,只是九娘常告誡我酒后失智,故而平日里也不常舉杯,不過自問出世以來似乎還未曾一醉,若能和船主痛飲,定要嘗嘗這醉的滋味。”說完看著李貴面露一絲快意李貴聞言,大笑道:“原來如此,酒桌之中遇知己,人生一大快事也!”說完又和風劍緣對飲起來,直至月上中天,方才盡興回艙。
美酒下肚,盡興而回,本因粘枕即著,但此刻風劍緣卻怎么也睡不著,望著艙外朦朧的星光,心頭一片清朗,整個人更似乎是沉在了萬年古井中,平靜中帶著無限的壓抑及絲絲寒意。
這種感覺揮之不去,無奈之下,風劍緣只得起身出的艙來,根據北極星的位子,時辰已然近五更天,眾人早已是在熟睡之中,濃重的鼾聲此起彼伏的飄出艙外,于是風劍緣找一處僻靜之所端坐了下來,望著海面,將一段段心事細細的回想起來。
大約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船隊的右側忽地傳來一陣沉悶的泉涌聲將風劍緣的思緒微微擾亂。風劍緣心疑之下,就地起身,借著朦朧星光掃視了一下船隊右側的海面。而這一瞧卻著實嚇出了風劍緣一身冷汗,只見偌大的海面上探出了一個巨大的龍頭,足可抵得上一個船頭大小,那龍頭頭生一只巨角,雙眼精光四射,兩排鋼牙寒光騰起,血色的長舌隨著它那血盆大口不時泛起陣陣紅光。風劍緣大驚之下發現,那龍頭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只是光線過于暗淡,終是看不清那人模樣。
隨即一聲沉悶的低吼從龍口發出,碩大的龍頭緩緩朝風劍緣所在的船的方向靠來,在離船身還有兩丈處,那龍頭上的人影忽地彈身而起,緩緩落在了船尾上。船尾上設有燈火,借著燈火,風劍緣從暗處打量起來人,只見那人老叟模樣,碧發青眼,高鼻細口,兩道眉毛直入鬢間,眼神陰騭無比,一身奇異服飾卻是風劍緣生平僅見。正要移近細看,卻已然不見了那人身影,風劍緣剛要四處打量,后背卻猛地升起濃濃寒意,轉身一瞧,方才來人已然站在了自己的背后,一雙陰騭的眼神寒光暴現,風劍緣與之雙目一對,只覺全身似乎被層層堅冰裹住,身體頓時動彈不得,欲要發聲,一股氣卻卡在喉嚨里硬是發不出來。
那老叟見風劍緣已然動彈不得,怪笑一聲,眼中精芒頓消,生出一只猶如骷髏般的手在風劍緣臉上細摸一陣,笑道:“尋了百里路才聞到有人味,你這小娃娃,能看到老夫模樣,也算你福分不淺,看你細皮嫩肉的,血的味道定是好的不得了。”言畢,他單掌輕抬,風劍緣便凌空飄起,隨即他細口輕吸,風劍緣不由得將頭迎了上去,眼看即將和他的枯唇對上,風劍緣的丹田處驀得升起一股暖流直沖四肢百骸,繼而全身的僵直感頓瞬間煙消云散,卡在喉嚨處的氣流也隨著暖流沖出體外,化作一聲巨響回蕩在滄溟間。
風劍緣一覺身子能動,雙掌本能的向前一推,退離老叟身旁,一個趔趄落在不遠的甲板上。
那老叟見風劍緣破了他設下的禁制,也是大驚,隨即收斂驚容笑道:“沒想到你竟然是風氏族人,看來你的血老夫是喝定了。”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再度消失。風劍緣深感不妙,將身體緊緊貼住后背艙門,急速凝神打量其四周環境。
就在此時后背忽地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不遠出的一只貨箱立時粉碎,繼而一個人飛身影落在了自己身旁,風劍緣側首一看卻是船主李貴,只見他仗劍立在了自己身旁,一臉凝重之色。
那老叟嘿嘿一笑,身體懸空立于離船十丈遠的海面上道:“三十二路狂獅劍法。沒想到還有神獅堂的人在這里,也罷,老夫就連你一塊收拾了吧。
這一番聲響,早已使眾人從睡夢中驚醒,紛紛著衣出艙來。
眾人瞧見眼前境況,惺忪的睡眼頓時睜將開來,未醒的酒意也順著冷汗出了。李貴見眾人出艙,急速喝令眾人回艙。
眾人心中雖有膽氣,但生平何曾見過如此場面,聽的喝令紛紛逃入艙內。
李貴見眾人入艙,心中稍安,隨即大手一揮,將身旁的風劍緣也一并推入艙內,并重重地關好艙門,繼而雙手握劍,集齊全身精力,直直得目視前方的老叟。
那老叟凌空而立,見李貴將眾人關住艙內,也不阻止,陰騭的眼神盯視前方,隨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仿佛惡獸盯著已然到手的獵物一般。
老叟見李貴凝神靜氣預備發動攻擊,也不在意,微微摸了摸只剩幾許胡渣的下巴,笑道:“今夜任憑你們怎么躲,也休想逃過老夫的手掌。”說到這里,他輕嘆一聲,呵呵笑道,“今朝也算你們運背,若不是老夫的神功已到緊要關頭,急需飲血,也犯不著跑這么遠路來取你們性命,要怪就怪你們命不好,活該命喪老夫之手。”說完這話,他抬頭望了望星空道,“時候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他藏于背后的右手突然向前一推,一團靈力從他掌心急射而出,直沖李貴而去,沿途的水面盡皆涌起條條冰柱。
那老叟掌心發出的乃是一團極寒極陰的掌力,掌力中的靈力未到,一股陰寒之氣首先撲面而來,李貴的全身被寒氣所侵,衣衫頓時結起一層霜華,但因要護住艙內眾人,無法抽身閃躲,于電光火石間怒吼一聲,將手中寶劍迎著掌風一劈,頓時一道劍光伴著尖銳的破空聲朝老叟所發的掌力激射而去。
片刻后,只聽得一聲清脆的爆鳴聲,繼而一股極寒之氣鋪天蓋地地朝船隊打來,瞬間便將整支船隊盡皆凍住。
只聽的“碰”的一聲,李貴破冰而出,仗劍朝十丈遠外的老叟刺去。
老叟見此,也不閃躲,屈指將手輕抬,頓時在他的身體前方出現一個碩大的龍頭,擋住了李貴的攻勢。
那龍其實是老叟的坐騎,是老叟從北海捉來的蛟龍馴化而成,兇惡無比,一聽老叟號令,當即迎上李貴攻勢,與之纏斗而來。
老叟見蛟龍已托住李貴,身影一閃,登上船頭,雙手一抬竟將整個船艙頂蓋卸掉。眾人見此無不驚懼,只得拼命握住手中防身武器,卻均未退讓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