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之二

漠狼暗香城……

暗香城市距昊天三天路程的小城，以城中夏日四處開放的鮮花聞名，因此每到夏日城中便游人如織，這也使得此時進入城中的一藍袍人顯得格外顯眼。在這百花凋零的季節，他卻只身一人做游人打扮由西門而入，身著布衣腰無飾物，看去普通然而眼角卻隱含傲氣，一路上竟少有人敢與之對視。

“霜秋居？”時近中午，此人緩緩打量著城中主道兩旁的商鋪，許久后終于停在一間酒樓前，“暗香城中的酒樓幾乎都以夏日群芳為名，而此處卻以霜秋為名，哼，有趣！”說著，他舉步走入霜秋居。

霜秋居內清爽淡雅，木制的桌椅呈現出霜打楓葉的紅色，雖賓客眾多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無盡喧囂，只是這里的小二是在不懂得招徠酒客，藍袍人已經在門口站立許久卻不見小二前來迎客。藍袍人眉頭一皺，正待發作卻見一人從后面如飛跑出，滿面堆笑，身上的綾羅閃閃發亮，看來正是霜秋居掌柜。

“哼，這里名稱如此雅致，想不到掌柜卻是滿身俗氣！”藍袍人從鼻中迸出一聲冷哼，不屑地轉過身去。

“酒樓畢竟是酒樓，就算名字再雅致，也要迎接四方貴客啊！”眼見藍袍人轉身向外走去，霜秋居掌柜卻不慌不忙，只是朗聲說道。

“倒也有幾分道理！”藍袍人聞言一頓，緩緩轉過身，一陣清香不覺間鉆入鼻中，心中一清，慢慢平靜下來，“是暗香城上好的香料？看來你這霜秋居掌柜到底還有幾分不同。”藍袍人終于點點頭，撿了張干凈座位坐下，將身上的包裹放在一旁。

掌柜見狀立刻從早已候在身邊的小二手中拿過一壺香茗，親自為藍袍人斟滿：“客官莫氣，剛剛是小二見您儀表不凡，并非常人，怕鄉野之人招待不周惹惱了您，便來通知我。故此才怠慢了您，來，您喝口茶，消消火！”

“嗯！”藍袍人低低地應了一聲便輕輕端起茶碗，只品了一口臉上便露出鄙夷的神色，“這的確是好茶，只是卻被這茶碗糟蹋了！”

“客官果然見多識廣，請去雅間，小的珍藏了些好茶，專門恭候您這樣的貴人！您今天來是小店的榮幸，您的錢小店分文不收！”掌柜一面諂媚地說道，一面偷眼看著藍袍人包裹中不時透出的金色。漠狼，還有什么人如此富庶？

“看來你很會做生意啊！”藍袍人猶豫了一下，最終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他站起身，剛要拿起自己的包裹卻被掌柜攔住。

“這樣小事怎好勞您親自動手？”掌柜動作迅速地拿起藍袍人的包裹當先向樓上走去，“來，我為您帶路！”

“……好吧！”藍袍人沉默片刻說道，“諒你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花樣！”雖然如此，但他的眼睛卻還是一刻不離地盯著掌柜的一舉一動。然而藍袍人沒有注意到的是，在行走中他自己的影子卻緩慢地脹大、變形，漸漸形成了一個完全不同于藍袍人的人形。

那人形波浪一樣翻涌著，忽然在藍袍人身上一拂，隨即又隱去了。而藍袍人卻沒有察覺絲毫，只是神色緊張地看著在前方引路的掌柜。

“客官，到了！”掌柜轉身對藍袍人點點頭，便將門猛然推開，頓時一陣異香迎面撲來，海浪般將二人淹沒其中，嫵媚而不失清新，而桌上，早已備好各種佳肴。

“雖有些媚俗倒也可以入眼！”藍袍人四顧一番，面無表情地說道。

“本地無甚特產，只有這香囊一枚，聊表敬意！”掌柜聞聽此言便轉身遞上一只香囊。藍袍人接過一聞便神色一動，道：“這香囊的氣味特異，想必是稀有之物，店家的好意心領了。它還是請你收回吧！”

“啊……是這樣，您不喜歡嗎？那么請您用茶吧！”說著掌柜捧上幾只小小的茶碗，輕盈玲瓏，煞是好看。

“好。”藍袍人將茶碗穩穩接過，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對這茶很是滿意，只是茶碗將要送至口邊時卻微微一頓。一直在緊張地注視著他的霜秋居掌柜見此情景正待發問，藍袍人卻忽然抬起眼對著掌柜點了點頭。

“這次不錯！”說著藍袍人又仔細地看了看茶碗，輕啜一口香茗，“余味悠長，不愧上品！只是這茶香……”藍袍人臉上帶著得意的神情炫耀著。然而他的話卻越來越含糊，片刻后，剛剛還神采飛揚的藍袍人此刻神情呆滯，雙目大睜卻沒有一絲神采。

“客官？客官？”掌柜滿臉關切地走上前，輕輕搖搖他，然而藍袍人仿佛木偶般任由他搖動。掌柜微微用力，藍袍人竟重重倒在地上，只是倒下的藍袍人依然雙目大睜，渾身微微顫抖著，如同陷入夢魘一般。

“不必再試了，魔藥已經起效！”一個刺耳的聲音從掌柜腳邊傳來，片刻后一個黑影慢慢出現在空中，虛淡而飄忽，“你這次比以往更加謹慎！”

“……云絮的善良是我不曾見過的風景，只是風景！我們注定不會有交點，她不會與昊天對立，而我也不能舍棄蒼原。隱居嗎？你我都明白蒼原與漠狼之外的荒原更加險惡。隱居，只是一場華麗的流浪。所以你放心，我不會越界！”牧歌神色有些黯然，但眼底的澄澈卻震散了黑影接下來本想出口的話，“我會永遠記住她。但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云絮，她是天邊的云，只能仰視的云。”

“……去看看他吧。”影愣怔片刻想仍舊躺在地上的藍袍人一指，“魔藥的效用有限，不能就這樣浪費！”

“嗯。”牧歌點點頭向藍袍人走去，然而他剛剛走到藍袍人身邊卻又停住了腳步，“這似乎是你第一次猶豫。”牧歌轉過頭，看著依然在原地徘徊的影緩緩說道。

“每個人都有深藏心底的往事……有時猶豫與對錯無關，而只是因為眼前的景象一如當初！”影平日冷漠的聲音第一次有了起伏。

“什么，當初？”牧歌疑惑地問道，但只是看了影一眼他便知道影不會回答他，因為影的氣質已經再度恢復了凌厲。果然，影一言不發地飄向藍袍人，周身帶起一陣冰冷的氣息。

“你，來自哪里？”影忽然對藍袍人問道，聲音突然帶了分輕柔。牧歌神情一動，他一直從自己還是一個幼童便跟隨自己的影已經垂垂老矣，所以才如此冷漠沉靜，然而從這聲音看來，他似乎并非老人。

“昊、昊天……”許久，一直在顫抖的藍袍人終于平靜下來，模糊地應道。也將牧歌的心神吸引到他身上，忽然，牧歌瞥見藍袍人手背上有一塊細長的胎記，神色頓時一變。

“你叫什么名字？”牧歌再次仔細看了看藍袍人，腦中忽然現出云絮常常對他提起的一個名字，此人雖然背地里常常取笑云絮。然而卻是在昊天族長對云絮不滿時每每站出維護她的人，同時，他也是昊天族長的得意弟子。

“萬象。”藍袍人這次沒有再掙扎，只是臉色略顯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