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出去走走！”牧歌愣怔片刻后笑道，“畢竟，性命還比得過那些身外之物吧！”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肩，推開門消失在突然涌入的陽光中。

“可你明明很珍惜的！”云絮小聲說道，眼前掠過昨夜牧歌空洞的眼神，負罪感蛇一般緊緊纏住她。云絮頹然坐下，拿出自己的小包裹翻找起來。

石屋外，牧歌對著天空深深呼吸，用雙手輕輕拍向自己的雙頰。放下手，額前一縷發絲墜下，恣意地遮住他的眼眸。陽光下，他的頭發和眸子都折射出淺淺的金色，冰冷而又柔和。忽然間，一絲笑容爬上他的嘴角，沒料到第一次來到這里就遇見這樣奇怪的人。其實剛剛在屋中，他真正想要問的是：“你怎么會如此放心地在一個陌生人旁邊熟睡？！”

然而牧歌終究沒有問，以云絮的性格，多半會眨著水晶般的眼睛理直氣壯地反問“你的性命是我救下的，我為什么不能在你身邊熟睡，難道你會害我嗎”？這樣的回答，對于云絮原本是情理之中，但不知為何，牧歌對于她的回答卻有著隱隱的恐懼。

“我到底在想什么？”牧歌猛然狠很搖頭，陽光在發間飛濺卻揮之不去。突然，他瞥見自己左肩的祥云印記，神色忽然變得沉靜下來，眼神復雜地看向映真居。“昊天……”牧歌喃喃自語，一絲厭惡在臉上浮現。他轉身背對著石屋向前走去，眼中卻是漫溢的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似乎只是想避開那間石屋，石屋中的云絮和繼承了幻月的昊天。

“我就只有這些了……你不要嫌少啊！”云絮雙手捧著自己所有首飾微閉雙目，額間散發出青色光芒，片刻后，她睜開眼睛輕輕嘆了口氣。“偽君子，還說不在乎，居然在那么遠的地方！”話一出口便面色一紅，吐了吐舌頭，“就、就算是因為我他現在才兩手空空，可是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他早就被殺死了！至于他的東西，待我回去陪給他總可以了吧！”云絮定了定神，跺跺腳向西北方跑去。

與風逝鎮的東南角不同，它的西北角卻是一片草木蔥蘢，一片寧靜的湖水明鏡般鑲嵌在滿眼的郁郁蔥蔥中。有人說，這里是風逝鎮唯一一塊保留了幻月原貌的地方，傳說是真是假早已無人知道，但這里的確少有人來。

然而就在此刻，這里無窮無盡的靜謐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湖水翻涌處，牧歌猛然從湖中浮起，透明的水珠串串濺落，明凈的湖水卻洗不盡心中淡淡的恨意。看著天空，他慢慢展開雙臂，人卻漸漸沉入湖底。

“牧歌！”云絮氣喘吁吁地向這里跑來，手里的首飾險些掉落在地。“終于到了，還好他一直呆在這里……啊，好美！”云絮手中的首飾掉落一地，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恍若美玉的湖水，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幾步。

忽然，云絮腳下一拌，險些摔倒在地，仔細看去，腳下的竟然是那行商的衣服！一瞬間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臉上泛起片片桃紅，就在此時，距云絮不遠處的湖面突然響聲大作，湖水分處一個模糊的人影突然騰起。

“不要出來！！！”云絮一聲尖叫，頭也不回地躲到一塊巨石后面捂住雙眼，卻將心神集中在雙耳上，仔細地聽著身后的聲音。然而許久過去，身后除了水聲沒有半點聲響。

“難道他又鉆進湖水中了？”云絮疑惑地自語，一點點將捂在眼睛上的小手松開。突然一片陰影將她頭頂的陽光遮住，同時一串水珠雨般落在云絮頭頂。

“快回去，你就這樣對待恩人嗎？！”云絮慌忙將眼睛重新捂住，臉色頓時艷若桃李。

“是恩人不能這樣對待我！就算有救命之恩也不能隨意偷窺吧？”牧歌的聲音帶著笑意傳來，輕松而溫暖。

“我沒有偷窺！”云絮不滿地大叫，“我是來送……”忽然云絮記起自己的首飾剛剛全部落在湖邊，連忙松開手向湖邊一指。松開手的瞬間，一線金光忽然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是……”云絮忽然察覺不對，扭頭向身后看去，只見牧歌正一手托腮一手拿著一支金簪含笑看著她，清涼的水珠正沿著金簪一滴滴落下。

“你……”云絮氣惱地慢慢站起，隨著云絮起身，牧歌也由跪姿改為坐在巖石上，原來他竟然早已衣著整齊地悄悄來到云絮身后。

“哼！”云絮雙手間驟然出現一團火焰，動作嫻熟地對準牧歌。牧歌轉過頭，平靜地盯著她手上的火焰，手中的金簪閃著耀人眼目的光芒。

“你、我……可惡！”云絮的手忽然顫抖起來，她沮喪地收回雙手，將自己發間的水烘干，扁扁小嘴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沒有什么不好！”牧歌同樣嘆了口氣，緩緩開口，“現在的你如同這湖水一般，沒有半點雜質，可以變紅也可以染綠。如果現在你身邊有一朵花，你會贊嘆它的美麗而不是像許多人一樣只能看見它根上沾有血腥的泥土或者用它在市集上換到的銅錢。”

“可是我是昊天最弱的人……”云絮頹然地坐在湖邊，用一只手不住地撥弄著湖水。

“被嘲笑嗎？”牧歌從巖石上跳下坐在湖邊，垂下雙眼，“他們，其實不是在嘲笑你，只是在可憐自己罷了！”

“嗯……”云絮沉默半晌，卻沒有在撥弄湖水，清澈的水滴沿著手指落下，沾濕了衣服。忽然，她將手在衣服上胡亂抹了幾下便起身向丟在湖邊的首飾走去，腳步歪斜卻又輕快。

“算了，反正我現在也看不見他們，這樣美好的時間何必用來憂傷？”云絮捧起地上的首飾轉過頭，臉上是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們還是先想想現在的事吧，好不好？”

“好。”牧歌眨了眨眼睛，卻再也沒有露出笑容，看著云絮手中的金光，他微微閉了閉眼睛。“既然你如此誠心，那么恭敬不如從命！”牧歌隨手在身上掏出另一個布袋，將云絮手中的東西盡數斂入其中，“我去換些東西，你就在……石屋中等我吧！”

“是映真居！”云絮皺皺鼻子，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哎，不對，我為什么要等你？我現在幾乎已經身無分文了，余下的我只能在回到昊天以后才能還你！”

“你現在就想要回去嗎？”牧歌淡淡問道，臉上毫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