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轉停，陽光撥開云霧，天漸漸晴了。

蘇默濕漉漉的細碎黑發貼在額上，他將骨扇碎片遞給何殊，又神色認真，向何殊道謝，接著鄭重許諾道：“我沒有什么能拿出手的東西，只能欠您的情。”

蘇默示意何殊伸手，虛扶著她的右手，以食指畫了一個復雜的印記。金光浮現，那個不對稱的印記像紋身一樣，留在何殊白皙的手腕。

蘇默沒有解釋更多，何殊也不欲再問。這些特級能力者一個兩個都很神秘，實在不清楚他們怎么想的。

蘇默右手持劍，沖何殊微一點頭。陽光在他身后鋪開，樹葉搖晃，沙沙作響，葉子上的雨珠跌落地上。

何殊回以蘇默一笑。

年輕俊秀的特級能力者最后道：“李秋兒的武器被我砍碎，致幻花海也全部毀壞，她現在元氣大傷，我去追，她跑不了。”

言下之意是，何殊可以盡快離開，也不用擔心李秋兒報復。

他又沖何殊頷首致意，何殊只一眨眼，蘇默便消失在陽光里，除了手腕那個金色的印記，他就像從沒有出現過。

何殊立于原地沉默片刻，突然想起酒店那邊，顧無憂還中著毒趴在地上，便反身往酒店趕，剛到半路，就聽越野車轟鳴聲。

越野車一路呼嘯而來，李水將頭探出車窗叫她：“何殊！這里！”

何殊沖李水一招手，忙道：“顧隊在哪？他中了毒，需要療傷……”

李水打開車門，作勢去拉何殊：“我緩過來之后回去找你們，只在天臺發現了昏迷的顧隊和……克里斯的尸體。剛剛他咳出幾口毒血，一醒就說來接你。”

何殊搭著李水的手上車，越野車掉轉車頭，車管噴出煙氣，加足馬力駛離此地。

車內。

何殊把骨扇碎片磨成粉，讓顧無憂喝下去。顧無憂吐出好幾口紫紅色的鮮血，慘白臉色漸漸恢復。

“好多了。”顧無憂喘息道：“謝謝你，沒有你我就死了，小殊。”

“我們是隊友。”何殊認真道：“你活著就很好了。”

何殊隱去自己體內的【何殊】不提，將其他一切，以及遇到一個神秘人的事合盤道出，最后道：“那只女性喪尸是s級，我們打不過，只能快些撤離。”

顧無憂的精神狀態相當不好，他強打起精神，沖何殊笑笑：“太危險了，小殊，那可是s級喪尸。”

“我……你昏倒了，我很生氣，就追著過去，幸好救下了那個特級能力者，否則我恐怕會死在那里，咱們所有人也未必能安全脫身。”何殊道。

洛書城搖了搖頭，不認可道：“何，小殊，這樣實在很危險。”他嘆口氣，皺著眉道：“算了。對不起，末世里生死難料，讓你經歷這些……謝謝你救了顧無憂。”洛書城說完居然要鞠躬，何殊忙尷尬地阻止道：“洛隊！”

顧無憂苦笑：“這一路上，居然讓你一個中級輔助能力者救了這么多次……”

“我們是一個隊的。”何殊打斷顧無憂，她實在不想聽兩人幾次三番把她當救世主感謝。

顧無憂于是道：“嗯，小殊，你的意思我都懂，我們記在心里，只是希望你能更珍視自己的生命。”

“知道了。”何殊其實自己也沒想到體內的另一個【何殊】居然那么彪悍，孤身一人就追上去。

“那咱們接下來就去B市。交付了資料和疫苗，大家好好休息一陣子。”顧無憂道：“還有雯雯……”

顧無憂猶豫了一下，洛書城接過話道：“小殊，雯雯，特級能力者和s級喪尸。”他斟酌了一下：“大家，并不是有意瞞著你們，因為保密協議，這些事情不能和你們講。”他愧疚地看著眾人。

“唔，沒事。”陳雯雯親昵地將臉頰貼在何殊的側臉上，輕蹭了蹭，藉由這個動作安撫心中的惶然。

何殊放在腿上的背包里，一只黑乎乎的小東西拱出來，前爪搭上何殊胸口。

洛書城挑眉看著小狗，連剛剛自己的問題也忘了。

那小黑狗仿佛感受到何殊的不安，伸出濕潤的舌頭不停舔何殊的脖頸和下巴。

“下一步到B市去，得找一條安全的路。”顧無憂正想問洛書城路線，就見洛書城盯著何殊懷里的小狗。

李水也看得稀奇，湊上去摸。自從喪尸病毒可以感染動物后，小貓小狗一類就很少再見到。人類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保，也不會去養什么寵物。

“實驗區撿來的。它的媽媽死在它旁邊，這個小東西居然還活著。”何殊又沖眾人瞎編一通，解釋小狗的來歷。

“實驗區的小東西，好不容易。”顧無憂在車里翻來翻去，找到一個玻璃瓶子。他在瓶子里灌了些收集的雨水，手心冒火，開始煮水。

何殊：“……”

陳雯雯：“……”

“不是，顧隊，你的異能是這么用的嗎？有點排面好不好？”陳雯雯納悶道。

顧無憂怒：“這異能多有用，只拿來戰斗很浪費的，簡直便宜了那些喪尸！”

李水：“……”

顧無憂立馬道歉：“阿水，沒說你。你是你，喪尸是喪尸，大家都很在意你的。”

何殊笑瞇瞇地：“要不要給它想個名字？”

“看著好黑，像那個偷唐僧袈裟的黑熊精。”陳雯雯吐槽道。

“那個妖怪大王？”顧無憂燒好水，又從零食箱里拾了包奶粉一并遞給洛書城，洛書城便拿著奶粉兌進去，湊上前喂它。顧無憂自摸了一包酸棗吃，剛塞嘴里一顆，臉變了顏色。

“熊大王。”何殊戳戳它的黑鼻子，它舔著奶瓶喝得正歡。

被何殊戳了鼻子，它的黑鼻頭抽動了下，而后打了個噴嚏，奶噴了洛書城滿手，順帶噴了湊過來的顧無憂一頭。

洛書城居然不嫌棄，翹著嘴角以另一手摸摸它的腦袋。

“小兔崽子。”顧無憂危險地磨了下牙，摸了一顆手中酸棗，捏碎將汁喂它：“嘗嘗好東西。”

何殊還來不急阻止，那熊大王被酸得呲牙咧嘴，噗一聲全吐到了顧無憂手上。

“……”顧無憂沒辦法和狗崽子一般見識，恨恨地找了紙巾擦手。

眾人便瘋狂大笑。

……

密林深處。

李秋兒將全身都躲在一棵巨樹后。她渾身發抖，披頭散發，跪坐下來，以為終于逃過了死神。

如果時間倒退，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會再招惹蘇默。

但即使落到這步田地，她也不會反悔，不覺得是因為自己的貪婪殘忍所致。一步步走到如今，除了外貌還是人類，她，或者說它，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嗜血怪物了。

李秋兒身后，蘇默不聲不響，盯著她藏身的那棵樹。

他提起劍，韋馱天法相附體，冰冷劍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閃而過，空氣都被劍刃砍做兩半。李秋兒還來不及反應，她背靠的參天巨樹便轟然斷裂。

她瑟縮著回頭，蘇默逆光站在她面前，面無表情地看她。

像一尊美艷兇悍的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