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李秋兒大抵要在此處送命，也許會死得很艱難，很不好看，為她前世今生，殺死的無數生靈償命。

可惜天不遂人愿，實在很不湊巧。

【何殊】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就不適地閉了下眼睛。右眼恢復了黑色，只剩左眼還在亮著瑩瑩藍光。

何殊快醒過來了。這具身體還是太弱，不能一直承受跨越級別的強大力量。

【何殊】又嘆口氣，縱身躍下樹。她踩在一堆枯葉上，發出咔嚓聲響。極遠處，李秋兒抬起頭，四處嗅聞一陣，卻什么都沒有發現。

“真該死，靈魂的力量差不多全給了她，現在要失控了……”【何殊】正在迅速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她的左眼的藍光閃爍，也幾近消失：“遭了，得趕緊離開，離s級喪尸太近，她可處理不了這個……”

顧哥的毒還沒有解，李秋兒在此地，何殊和隊友也不能安全撤離……

【何殊】簡直被氣個半死，她強撐著想維持對身體的控制，結果只加速了力量消失。

她捂住開始發痛的左眼，強撐著四下張望，在樹林左側的極遠處發現一片花海。

一縷微甜的芬芳傳入鼻尖，【何殊】透過模糊的左眼，看到那片花的正中央躺著一個人。

金光在那人周圍守護著他，然而他沒有受到實質攻擊，無法觸發防御。

韋馱天法相在他頭頂越發暗淡，幾乎已成虛影。

【何殊】只一眼，就猜到了那人的身份。頂尖特級能力者【韋馱天】，真名不詳，在她那一世幾乎是戰神的代名詞。然而死因不詳，她也是無緣得見。

“原來是在這里?”【何殊】瞇起眼睛，想到了時宴曾提到過的“救人”。

“聞未黎簡直把他護的太好，韋馱天這異能都沒用出來。”【何殊】暗自吐槽韋馱天只會打架沒有防備心：“李秋兒的迷幻毒素應該克制韋馱天。”

【何殊】飛速靠近那個昏迷不醒的青年。只要通過外力，喚醒韋馱天，他幫忙搶下解藥，重新同李秋兒爭斗個幾天幾夜，何殊與隊友很容易趁亂溜走。

至于報仇，終究是不比從前。希望這個特級能力者給力，幫她順手把李秋兒殺了。如果不行……【何殊】永遠不會忘掉痛苦，放棄仇恨。

她只要還剩一縷殘魂存留世間，就會永遠追殺李秋兒，直到天涯海角，永不罷休。

何殊眼中，最后一抹藍色消失了。

她停下腳步，迷茫地看了看四周。“何殊？”她在心里試探著叫了聲，然而沒有回應。失去意識后，好像發生了很多事。

顧無憂，克里斯，s級喪尸……

她大概知道【何殊】是誰了。說來相當奇怪，【何殊】可能是她的上一世。不……確切來說，【何殊】來自她的上一世，死后重生，靈魂回到了自己的，“韓雨淑”的身體。

自己，“韓雨淑”，受她的記憶影響，認為自己是“何殊”。

總得來說，【何殊】是經歷過死亡，目睹了一切的“韓雨淑”。

具體細節還有很多說不通，但大致情況如此。重生這種事本就聞所未聞，何殊也沒辦法猜到更多事情。體內那個【何殊】的靈魂陷入沉睡，何殊能明顯感覺到她衰弱了許多。以后還是不要讓她出來，否則她會魂飛魄散的。許是那個【何殊】幫過她許多，何殊下意識里希望她不要出事。

現在要做什么……

遠處傳來花香。何殊往前幾步，隱隱看見了那片花海正中躺著一個人。

花香帶著詭異的惑人甜味，繞進何殊鼻尖。

何殊眼前出現了幻覺。又是無數陌生的亡魂在她面前，哀嚎不休，質問她為什么不救他們。

何殊努力搖頭，無視種種幻覺，而后向花海中間走去。時宴的話仿佛在耳畔響起：“碰到花的時候，記得救人。”

一點幻覺，尚不致命，她當然會救下那個被困的人。

紅色紫色的花在雨中怒放，帶著糜爛的氣息，它們開得太過絢爛，反而模樣詭異，令人窒息。越往花的深處走，那些幻覺就越真實。

何殊走到一半，大腿處感到撕裂的疼痛。她低頭看去，斷去一臂的陳雯雯雙目發狂，口鼻流血，剩下的那只手僅僅抓著何殊，尖銳指甲掐進她的肉里。

顧無憂提著刀站在何殊面前，何殊甚至能感覺到刀上火焰的灼熱氣息。幻覺與真實交錯，何殊仿佛被扯進充滿冤魂的地獄，無法脫身。

……

何殊眼前，巖漿流動，巨石林立，砍殺與慘叫聲不斷，周圍到處是游蕩的喪尸。

無數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從陰影處探出身來。

“何殊。”

“何殊……”

“何殊！”

“你不是說過會救我們的嗎？！”尖利的質問聲在何殊耳邊響起。

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何殊想。但她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那些質問仿佛一把把尖刀刺入她的胸口。

大腦開始模糊。s級喪尸的幻象異能，根本不是她可以抵抗的。何殊幾乎失去了神智，她只記得一件事。

時宴的話猶如不斷敲響的鐘聲，振聾發聵，在幻覺中提醒她要做什么。

碰到花的時候，記得救人。

＃、花％＊，記得救人。

、花％＊，？/救人。

＃%……救人。

她始終記得那個人身邊有金光浮現，在漫天血海中，遠處始終有一星光亮若隱若現。

她已經失去了意識，睜著眼睛，黑色瞳孔里什么都沒有。

幻象猶如凝成的實體，將何殊撲倒在地。何殊推開那些幻覺。

心底最深處的痛苦和恐懼被喚醒。蛇一樣的陰影蜿蜒爬行，纏在何殊身上。

“……”

但何殊還在不斷行走，順著那一點光亮。

何殊終于到了那片金光的所在地。她無意識地想觸碰那片金光，雙手按下，白皙手心卻被灼燒，變得焦黑。

何殊在混沌中感覺到了疼痛，她下意識做出攻擊動作。

何殊抽出綁在大腿外側的匕首，寒光一閃，鋒利匕首直接向那片金光刺去。

防御系統受到實質性的物理攻擊，猛然閃爍起來，將何殊的匕首彈開。

攻擊觸發了自保系統，蘇默的韋馱天法相直接附身，取代了蘇默的意識。

花海中躺著的年輕人慢慢坐起。

蘇默：“……”

韋馱天法相以他的身體睜開眼，蘇默周身出現甲胄的虛影，手持金剛杵，以杵撐地。

他看見了周圍不斷發出詭異香氣的花，怒目圓睜，以杵震地，霎時間恐怖的力量順著土壤不斷擴散，金光炸起，將方圓數里的花震得粉碎。

遠處李秋兒感受到了蘇默脫困，急急趕來，仍遲了一步。花被震碎，她胸口如受重擊，吐出一口殷紅鮮血，來不及罵上幾句，就見遠處一個人影飛速閃出。

韋馱天完全附身的蘇默從樹影中沖出，金剛杵的虛影附于蘇默的劍上，劍身顯出金色的繁復紋路，蘇默持劍劈向李秋兒。

李秋兒飛身躍起，躲開劍勢。金色的劍氣劈空，它軌跡上的樹木紛紛橫著斷裂，倒向兩側。

他揮劍沒有任何技巧，完全是蠻力和純粹的力量。

那并不是武藝。那是天災。

磅礴力量以劍為媒介，又一劍斜劈向空中的李秋兒。

李秋兒避無可避，從懷中抽出骨質小扇，怒喝一聲，以扇擋住了蘇默的長劍。

下一秒，骨扇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交擊處骨扇產生裂痕，不斷擴大，李秋兒忙收手回躲，骨扇卻在她手心里碎裂成了無數小塊。

“老娘的寶貝！蘇默！！！”李秋兒大罵一聲，吐出一口血，而后拔腿就跑。

蘇默沒有再追。他看著李秋兒跑遠，周身金光漸漸消散。韋馱天法相完全消失，蘇默露出本來模樣。

他回頭看向樹后：“出來吧。”

何殊從樹后探出頭，完全被蘇默的力量折服。她看著這個長相清冷俊秀的年輕人，見他沒有攻擊自己的打算，就著急道：“謝謝你，可是李秋兒跑了，我的朋友中了她的毒！”

“沒事。”蘇默從地上撿起幾片白色碎片，那是李秋兒碎裂的骨扇：“李秋兒的肋骨做成的，可以解毒。”

“太感謝了。”何殊連連道謝，真誠道。

剛剛蘇默毀掉致幻的花海，何殊清醒過來，還以為蘇默會攻擊自己，急忙防御，還想跟這人打幾回合，誰知蘇默那么強，把s級喪尸打得滿地找頭。

如果他對自己有殺意，大概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死了。何殊汗顏，又不禁猜測蘇默的身份。

大概是特級能力者？高級能力者想必沒有碾壓s級喪尸的實力。

何殊這邊胡思亂想著，卻聽蘇默道：“李秋兒差點得手。多謝您出手相助。”

何殊看著蘇默面無表情地說出這些感謝話，頗有些心驚膽戰，忙道：“順手，不客氣不客氣。”

“……”蘇默斟酌著開口：“救命之恩，實在不知如何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