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淺戲鴛鴦
- 紅玉輪
- 那日微涼
- 3456字
- 2023-12-26 23:27:34
片刻過去,屋外的人徐徐現(xiàn)身于門口,淡黃燭光照亮了他的臉龐,竟比女人還要俊秀。而他那柔弱身軀立在白雪之上,宛如羽毛般輕盈。
“女人?”孔素鴦奇道。
孔白鴛搖頭。
“男人?”孔素鴦又問。
“也不像。”孔白鴛繼續(xù)搖頭。
孔素鴦盯著門前略顯神秘之人,滿臉好奇,問道:“請問你到底是人還是鬼,是男還是女?”
那神秘人微微一笑,沒有作答。他原本只需向前再邁一步,便能跨過門檻入到堂內(nèi)免受風雪侵襲。可他沒有,反而停駐腳步,任由雪花積落在白袍錦帽上。他的體態(tài)十分輕盈,仿佛是飄在雪面之上。他通身上下一片純白,遠遠瞧去就像一樽雪人。
他提起手中的燈籠,朝屋內(nèi)看了一眼,“二位少俠就是雪山派孔掌門膝下的一雙兒女吧,令尊與家?guī)熆墒枪式弧!?
孔白鴛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我雖然是初入江湖,但在山上還是聽過不少江湖故事。你就是外侯府第一紅人無心,“邪劍”烏云最得意的入門弟子吧。據(jù)說烏云年少時曾在雪山住過一陣,后來被“神劍”孔寒山給轟下了山,這……這頂多算是認識,而不是故交吧?”
無心淺笑,“本官正是無心,“邪劍”烏云曾經(jīng)的大弟子。江湖中人都以為家?guī)熓且驗橥甸嗻x鴦劍譜才被孔寒山趕下了山。恐怕事實并非如此。”
“哦?”孔白鴛也笑道,“我還聽說烏云為人十分多情,曾對孔夫人愛而不得,莫非為此受了刺激才下了山?”
孔素鴦瞪住門前滿面春風的男人,卻總感覺他比屋外的雪還要寒冷,不免渾身好不自在,便道:“不男不女,哥哥不要和他說話。你要是也想抓李公子,和我們兄妹二人打便是,少說廢話。”
無心搖頭冷笑,說道:“這四位都是無心的屬下。確是為了李公子而來,他是亂臣賊子,犯了滅族死罪,自然要被送到京城受審。然而無心來為的卻不是他二人。”
孔白鴛奇道:“不是他們的話,難道是我兄妹二人?”
無心道:“不錯,無心正是為二位少俠而來。”
孔白鴛道:“哦?此話怎講?”
無心道:“家?guī)煯斈陸{白無故被雪山派冤枉,無心作為他的大弟子,自當為了他,要領(lǐng)教二位少俠的鴛鴦劍法。”
“笑話,”孔白鴛道:“江湖上誰不知道我兄妹二人從小便被爹爹趕入雪窟,沒受過半點父愛,如何能習得雪山派的無上絕學(xué)。況且鴛鴦劍譜早在多年前便已丟失,即便我們想學(xué)也學(xué)不成。無心大人還是不要隨口胡說啦,萬一傳到江湖,會給我兄妹招來大麻煩的。”
無心冷笑:“令尊的確癡情。令堂號稱傾城仙子,不僅長得極為標志,更使得一手極嫻熟的劍法。只可惜風華正茂時,生二位時難產(chǎn)致死。令尊受不了喪妻之痛,把令堂之死遷怒到剛出生的一對兒女身上。是以把二位關(guān)入雪窟,永不再相見……這自然是武林中人人知曉的故事。可外侯府卻知道許多江湖上從未流傳的故事。比如令堂傾城仙子也姓孔,名為孔傾城,是令尊孔俊才的胞妹。我時常在想,令堂所愛之人有無可能不是令尊,而是家?guī)煘踉颇兀苛钭鹉苋⒌剿徊贿^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胡說,”孔素鴦無法忍受父母受辱,提起長劍撲向門口,直刺無心胸膛。
無義四人見狀縱身向前,舉劍橫檔。
孔白鴛恐她吃虧,亦飛身跟了上去。
六人利劍出鞘,燕躍鵠涌,一道道劍氣宛如天女散花,劍氣所到之處,碗破碟碎,桌散椅裂。
躲在后院的康掌柜聞聽見噼里啪啦之聲,好不心痛。
無心注目旁觀,斯文有禮地說:“玉門客棧今晚的損失,全部算到外侯府賬上。”他旋即話鋒一轉(zhuǎn),道:“我時常又想,雪山派是不是還有鴛鴦劍法的手抄本,他孔俊才明面上為了亡妻斷絕父子關(guān)系,實則是費盡心機讓一雙兒女安心修煉鴛鴦劍譜?若果真如此,令尊真是使了好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
早在發(fā)現(xiàn)屋外來客可能是無心時,朱青休便悄然退后,藏到了李何二人以及姜雨黛身旁。此番他已不再視李何為仇人,反而對何念十分有禮。一口一個的李公子叫著。他四人蹲在樓道暗處竊聽,當聽罷無心一席話,不禁都驚的目瞪口呆。朱青休心道:“外侯府果然名不虛傳,江湖之事沒有一樣能瞞得過它。”他一面驚嘆,一面嘀咕:“無心是誰?內(nèi)侯府大太監(jiān)魚紅賢跟前第一紅人,外侯府掌舵人。天下州郡遍布他的耳目,世間密事他焉能不曉。依我看,從他口里說出的說十有八九是真的。”
這些話傳到李何二人耳朵里,更添吃驚,那李蕭忍不住伸手摸向何念胸口,吃吃道:“怎么……怎么可能?”
堂中六人斗了一陣,孔氏兄妹以二敵四,絲毫不落下風。無義幾人常年在京城當差,甚少與武林中人交手,此番對上功夫了得的兄妹二人,免不了要在無心面前賣力而為。他四人對望一眼,同時翻身退后,跟著手腕向后一擺,登時射出四道銀月光般的劍氣,一齊殺向孔素鴦一人。孔白鴛朝妹妹使了個眼色,便飛身躍到二樓樓道口,獨留她一人抵擋劍氣。孔素鴦閃轉(zhuǎn)騰挪,像只迅捷的白貓?zhí)_四道凌厲劍氣,接著縱身飛起,同孔素鴦并排立在樓道,視樓下幾人如無物。他二人深情款款地你看我,我看你。比起兄妹關(guān)系反倒更像一對戀人。接著徐徐閉目,伸出雙手扣在一起。朱青休越看越惱,忍不住抱怨:“都什么時候來,還整起兒女情長啦。”李蕭兇道:“你胡說什么,他兩是親兄妹。”姜雨黛若有所思,說道:“難怪我總覺得白大哥和白姑娘長得相像。”就在幾人竊竊私語時,孔家兄妹猛然睜開雙眼,隨即兩劍齊舞,使出的劍招如出一轍,不差分毫,宛如其中一把是另一把的殘影一般。眨眼間兩柄長劍合而為一,化為一柄,陡然掃出數(shù)道劍氣,每一道又看似兩道。
無義四人面露驚駭,急忙退開數(shù)步,一字排開舉劍橫擋,幾乎只剩招架之力,再無反擊之攻。
“莫非這便是鴛鴦劍法?”無心忽然向天狂笑,聲音尖銳刺耳,簡直比女人還要女人。烏云門下四大弟子,唯有無心最像自己。對劍法癡迷,對女人癡情。可他不如烏云,沒法做到兩者兼得,于是他斬斷情絲,凈身做了太監(jiān)。他恨烏云,恨他沒有把畢生絕學(xué)盡數(shù)教給自己。所以皇門之亂時,他背叛了烏云,背叛了太子。
無心騰空而起,快如一道閃電。他運轉(zhuǎn)真氣,注入掌心,銀白的劍刃猶如注入魔法般漸漸紅潤,霎時成為一把通體赤紅的金劍。左手化掌打向孔素鴦,右手赤金劍跟著刺向孔白鴛。
孔素鴦卻不懼他,舉起長劍直刺其掌心。孔白鴛武學(xué)境界終是高她一籌,已然看出無心的功力非比尋常,即便鐵劍對上肉掌,恐怕妹妹也討不到便宜。他趁勢從側(cè)面揮劍迎上,試圖以二敵一,叫無心無暇他顧。可他還是低估了無心。
無心看似細皮嫩肉,弱不禁風,但深得烏云真?zhèn)鳎易硇难芯课鋵W(xué),早在十年前便已達到武林至尊之境界。且不拘泥門派之別,諸派的上乘武學(xué)都有修習。
那柄銀劍在其掌心宛如活物,竟能在短短數(shù)秒之內(nèi)接連變化出武當,華山以及雪山派劍招。孔白鴛應(yīng)付得了其一,卻應(yīng)付不了其二,遲遲尋不到破綻,猶豫間只好化攻為守,不敢冒進。
孔素鴦以劍對掌,自信即便不能傷到對方,也能將其擊退。
可那無心手掌絲毫未退,掌風反而越發(fā)凌厲。他師從“邪劍”,本是憑劍法名揚天下,沒想到掌法同樣了得,看上去竟比當今以掌聞名的崆峒肖炎還要厲害。頃刻間便把她震的推開數(shù)步,手中鐵劍更是斷成碎片。而他卻未受半點傷。
“鴛鴦劍雙劍合璧,持劍人需同心合意,合則事半功倍,分則事倍功半。二位既沒練到火候也沒體會到劍法的精髓……”說罷銀劍一揮,而后運滿真氣,由掌心注入劍體,待到劍身再次通紅,便是一揮。兩道一白一紅,一寒一烈的劍氣分別射向孔素鴦與孔白鴛。
此刻孔素鴦手中只剩一截劍柄,貿(mào)然接擋劍氣恐會反受傷害。孔白鴛便想著先替她擋下第一道劍氣,再回身應(yīng)付另一道。卻猛然發(fā)覺襲向孔素鴦的劍氣大不相同,真氣環(huán)伺,威力無窮,不由得一驚,橫起長劍慌忙格擋,同時摟住妹妹且擋且退。等到劍氣散盡,他兄妹二人穩(wěn)住腳步,正欲提劍反擊,卻見孔白鴛手中長劍布滿裂痕,旋即裂的四分五裂。他二人佩劍本是雪山派一對絕好的寶劍,從其父母手中傳得,卻在無心的破擊之下顯得不堪一擊。
那孔白鴛下意識摸向小腹,隱隱覺得手掌濕潤黏稠。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腹部破開一道口子,想必是被那另一道劍氣穿腹而過,重傷了自己。孔素鴦順勢看去,忍不住大喊一聲“哥哥,你受傷啦。”
無心放慢了進攻,慢悠悠地走向手無寸鐵的孔家兄妹,像他這般絕頂高手,是不會如普通劍客一般看重勝負。他微微笑道:“無心出手太重,還請二位少俠見諒。我聽說孔寒山老前輩有一把馭神寶劍,屬七大名劍之首,怎么沒有傳到你們手上?”
“你閃開,”孔素鴦眼見鮮血從哥哥腹部傷口滾滾流出,不由得又傷心又急躁,忽然一躍而起,推掌打向無心面門。
一陣掌風吹過無心臉龐,留下幾分余香。無心輕嗅,輕聲道:“女人真香”,口氣卻是遺憾。等她手掌貼在臉前,無心只是輕抬手腕,看似輕柔無力,卻綿里藏剛,雙指夾住孔素鴦手掌,接著疾出另一只手,速度快到殘影尚未褪去便已掐住她的脖子,只需猛一用力,便能折斷。他幽幽道:“姑娘別怕,無心再也不會欺負女人。”
“接劍。”
客棧之內(nèi)忽響起一聲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