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吾射不亦精乎?
- 飛魚過肩錦衣衛
- 像個劍客
- 2462字
- 2023-09-09 22:27:51
恰恰因為賈全的那句話,紀綱對鎮撫使龐膺起了疑心。
射柳活動開始前,他將龐膺拉到一旁,低聲道:“一會兒,我若未射中柳枝,你也說我射中了!”
射柳除了圍觀大臣宮眷,也有啦啦隊擂鼓助威,錦衣衛里,射柳的是都指揮使,擂鼓助威這大好的馬屁機會,就被鎮撫使龐膺等人搶去了。
張賁沒有搶,也不想搶,但他們卻主動給了他個擂鼓表現的機會。
無奈之下,張賁只得接過鼓槌。
聽了紀綱的吩咐,龐膺連連點頭,拍馬屁這事兒,他最擅長了。
紀綱的心稍稍放寬了些,看他這表現,似乎并無背叛之意,那么,就是賈全故意唬我了?
射箭場上數匹駿馬奔馳,紀綱騎在他的照夜玉獅子上,一身珍珠白六梁革帶綬環犀飛魚服,人與馬皆白,似融為一體,看著也是威風凜凜,手持弓腰佩箭,宛如一員真正的大將,把場上漢趙二王的風頭都給壓下去了。
紀綱騎射倒也不賴,箭箭都中,并能馳馬伸手接住射斷的柳枝,引得場上眾人陣陣歡呼喝彩,龐膺王謙等人擂鼓擂得手都酸了。
但好歹也是五十多的人了,漸感體力不支,也注意到場上,以楊士奇為首的那少數幾個文官,獨獨在他紀綱射中的時候,不曾喝彩!
紀綱心里有氣,百米開外彎弓搭箭,望著最高處的柳枝一箭射出,也不知是真的射不準還是年紀大了眼力體力跟不上了,這一箭清清楚楚擦著柳枝飛上空中,那柳枝還隨風搖搖擺擺的,似在嘲弄挑釁。
大家都看見他這一箭沒有射中,皇上當然也看見了。
射箭場上瞬間安靜下來,安靜地可怕。
龐膺一看,大金吾丟臉了,這可不行啊!腦海里只想著紀綱對他說過的話,趕緊高喊著“射中了!”率先擂起鼓來,王謙也趕緊跟著擂鼓。
張賁只好也跟著擂。
圍觀的錦衣衛們都齊聲歡呼,除了楊士奇等寥寥數人外,其他內官大臣,也都跟著喝彩。
場上氛圍調動起來,紀綱終于不尷尬了,甚至還有些得意忘形,縱馬在射箭場上奔馳起來,一邊大呼:“吾射不亦精乎!”
高臺御座上的朱棣悠悠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問身邊的貼身太監:“紀先生他這一箭,射中了嗎?”
太監囁嚅道:“射中……未、奴才未看清。”
……
當夜,朱棣就召見了楊士奇蹇義二人,開口便問:“今日,紀綱那一箭,可有射中?”
“未中。”楊士奇答。
“那為何文武百官皆歡呼喝彩,言其射中?”
楊士奇和蹇義默然無言。
朱棣又問:“朕近來多聞漢王屢行不法事,預謀不軌,你們可聽說了?”
蹇義還是無言以對,低了頭默默看向楊士奇。
楊士奇道:“臣與義俱侍東宮,外人無敢為臣兩人言漢王事者。然漢王兩遣就籓,皆不肯行。今知陛下將徙都,輒請留守南京。惟陛下熟察其意。”
朱棣默然,起還宮。
……
紀綱回到家中,臉上還洋溢著射柳之后的興奮。
賈全問起射柳情景。
紀綱便將射柳之事說了一遍,道:“先生多慮了,龐鎮撫使,還是對我言聽計從的。”
賈全大驚:“大人將要大禍臨頭也!”
“胡說!”紀綱甚是不悅。
不一日,紀綱在朝中的親信偷偷來向他報信,稱朝中諸御史、給事紛紛廷劾紀綱,連數位內侍宦官也站出來揭發他的罪狀,皇上正命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劉觀協同南鎮撫司鎮撫張信,準備前來抓他歸案!
紀綱聽了,整個人如墜在冰窖之中,渾身發冷……
“悔不聽先生之言!”他似乎又對賈全信了起來,“為今之計,如之奈何?還請先生指點!”
賈全在紀綱府上躺平躺慣了,還真不想再折騰重新尋找下家,他想起史料記載,紀綱明年端午才被處決,那么,今年就應該是個誤會,死不了!除非,史書有誤。
“大人莫慌!”賈全裝模作樣掐了掐手指頭,“方才聽大人說,皇上派的是劉觀?”
劉觀以控制下屬言論及貪腐而臭名昭著,大奸似忠,雖然目前沒有跟紀綱沆瀣一氣,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紀綱點頭。
“我看大人,現在最好去找漢王聊聊。”賈全道,“我去見劉觀!”
“能行嗎?”
“行不行,總得試上一試。”賈全道,“事在人為。”
于是紀綱匆匆封了禮物,由賈全帶上,并派了五名死士相從。
賈全本想借著賄賂劉觀的名義帶上錢財開溜的,對他而言,史書的可信度極低,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歷史的本質是對勝利者的歌頌。他可不想拿命來冒這個險與紀綱有難同當。
這一路上,賈全都在城里兜圈子,想著如何甩掉身邊的五名死士,他壓根不知道劉觀住哪!
……
張賁興致勃勃地沖入詔獄,想要將這一大好消息告訴林鱗游。
卻發現,林鱗游不見了!
“他人呢?”張賁揪住一名校尉大怒發問。
“不知道啊!”校尉一臉無辜。
“連個人都看不好!干什么吃的?”張賁怒道,“什么時候不見的?”
“就……沒記錯的話,是過了端午那日。”校尉道。
“沒看到是誰帶走的他?”
“沒……屬下還以為是千戶你帶走的。”
“次奧!”張賁一把推開校尉,憂心忡忡,莫非是莊敬他們帶了人先把林鱗游給殺了?那也不應該啊!殺了人,何必把尸首也給帶走?難不成是帶到外邊殺的?
要不然,就是二弟自己越獄走了?
張賁已經好久沒有來看林鱗游了,端午前后都忙著宮中事物,這二弟會去哪里呢?走也不打聲招呼!
林鱗游正端著一碗米飯吃著,豆腐拌米飯,吃得那叫一個香!嘴里嚼著飯,慢條斯理,心里想著事兒,所以眼神看起來凝重而又帶著一絲絲囂張,仿佛口中嚼的不是飯,是對俗世的鄙夷與漠然。
陽武侯薛祿正坐在他的對面,微笑著看著他。
那美艷的道姑陳宛然也在一旁相陪著,時不時給林鱗游面前空了的酒杯斟上一杯酒。
“多謝仙姑。”林鱗游吞下口中飯,端起酒一飲而盡。
“宛兒早已還俗。”薛祿說。
林鱗游知道薛祿因為和紀綱搶奪這位美人,腦袋上挨了紀綱一記重擊——這一戰可是林鱗游親眼所見的。
薛祿對紀綱,那是恨之入骨。
“詔獄的伙食可不好吧?”薛祿笑著對林鱗游說,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林鱗游這位朋友在他這過了個端午,已經住了半月有余了。
就在剛剛,傳來消息,紀綱收拾了行李馬匹,帶上家眷,似乎要跑路。
“多吃點肉吧!”薛祿熱情相勸。
“最近讀了點道書,還是覺得素菜好吃。”林鱗游一連扒了三碗米飯,桌上的菜除了葷的,都給吃凈了。胡亂抹一把嘴,便抓了繡春刀起身。
“干什么去?”薛祿問。
“去看看熱鬧。”林鱗游道,“侯爺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薛祿道,他相信,這次紀綱在劫難逃,必死無疑。
林鱗游還未官復原職,甚至還是個戴罪之身,但他就想去看看抓捕紀綱的盛景。
什么戴罪之身?大明的條條框框對他有用的話,他也不會亂來了。
他要親手抓住莊敬,以報“睪刑”之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