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是一段非常特殊的時間，一方面政策進一步開放，經濟浪潮洶涌，人們思想也在跟著開放，對金錢的追求和欲望正在如野火般蔓延，農村的年輕人懷著對金錢的夢想和渴望踏上南下列車，進工廠打螺絲，為資本的積累揮灑汗水。

另一方面又喜歡談理想，就比如廠長家的兩個姑娘。

從小長在工廠，對外面的世界了解不多。

所以比較喜歡做夢！

“理想啊……”

林河說道：“我的理想是掙很多很多錢，蓋一座比咱們廠還大的別墅，然后娶十個八個漂亮老婆，若干個小妾，努力為家族的香火傳承奮斗。”

兩個姑娘瞪大眼睛，驚了個呆。

蘇小美不敢相信問：“娶十個八個老婆？”

張雅潔也不敢相信：“還若干小妾？”

林河問道：“怎么，不行嗎？”

蘇小美俏臉通紅道：“你怎么這樣。”

張雅潔氣憤道：“這都社會主義了，還以為是封建官僚時代啊，簡直就是在做夢，法律都規定一夫一妻了，還想娶十個八個，小妾若干，你這是在開歷史倒車！”

林河輕飄飄道：“我做個夢還不行？”

兩個妹子哼了一聲，最終得出結論：“你太無恥了！”

林河攤了攤手：“好吧，其實我的理想是在火星退休。”

兩個妹子又驚個呆，有點跟不上他的腦回路。

張雅潔瞪大眼：“怎么可能。”

林河問道：“為什么不可能？”

蘇小美也不信：“怎么可能？”

林河說道：“為什么不可能，NASA在六十年代就已經成功發射了水手4號進入火星軌道探測，1971年又發射了水手9號火星探測器，1975年又先后發射了海盜1號和海盜2號火星探測器，而且正在秘密計劃將探測設備送到火星上，星際移民還會遠嗎？”

兩個姑娘眼睛瞪的圓溜，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從小長在工廠，連飛機都沒坐過。

大哥大就已經很神奇了。

哪里聽過這個。

蘇小美好奇問：“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林河說道：“看報紙啊，報紙上都有。”

張雅潔懷疑道：“哪里的報紙，我怎么沒看到過？”

林河隨口胡諂：“在一本外文雜志上看到的，具體哪本我也忘了。”

兩人深表懷疑，覺的他在胡說八道。

張雅潔哼了哼：“少吹牛，一看你就沒理想！”

“那你也吹個牛我看看。”

“我從不吹牛。”

“牛都不會吹，一看你就沒有理想。”

“誰說的，我有理想的。”

“那你說說看，你有啥理想？”

“就不告訴你！”

……

回到宿舍，郭鵬還沒來。

林河沒有急著畫圖，而是琢磨起剛才在周家館子看到的跟在陳剛后面的一位熟人，也是個廠二代，當年他回來看望老朋友，對方已經是天河市知名企業家。

廠二代里還是有能人的。

成功了之后故事也隨之流傳了開來。

媒體采訪，給寫了一篇非常勵志的創業史。

不過……

當年聽到一些消息，對方的發家史可不像網上媒體采訪后的創業史那么光輝，再想想對方今天跟著陳剛進來的，那些消息的真實性基本上不用懷疑了。

就覺的有意思。

林河想了一陣，將圖紙攤開，卻又不想畫機械圖了。

琢磨一下，畫了兩張造型圖，然后又畫了幾件衣服。

他不擅長素描，畫的一般般。

但大體式樣還是能看出來的。

桌子上很快多了七八張圖稿。

拿過來翻了翻，差不多夠了，遂放到一邊。

又畫了一張零件圖，郭鵬回來了，滿面春風的。

林河問道：“你倆去哪了，咋才回來？”

郭鵬嘿嘿笑道：“去學校那邊轉了轉。”

林河點贊：“不錯，學校那邊黑燈瞎火的，正適合辦正事，親嘴沒？”

郭鵬嚇了一跳，忙搖頭：“沒有！”

林河又問：“手牽了？”

郭鵬憋悶：“我到是想牽！”

那就是還沒牽！

林河嘖嘖兩聲，不知道說什么了。

郭鵬又道：“明天我請客，把兩朵金花也叫上。”

林河說好。

第二天去上班。

出門的時候忽然肚子疼，上大號耽誤了一下竟然遲到了。

到了車間門口，蘇小美探出腦袋：“林河，你遲到了。”

這個……

林河左右瞅瞅：“手下留情啊！”

蘇小美也左右瞅瞅，悄悄說：“那我不給你記了。”

林河莞爾，道：“晚上郭鵬請吃飯，下班一起去！”

“啊，這……”

蘇小美有點小苦惱：“我也準備請客的。”

林河笑道：“你明天再請也不晚啊！”

蘇小美點著頭：“只能這樣了。”

“給你妹說下！”

“嗯嗯知道了！”

林河遞過去一疊紙：“你看看。”

蘇小美接過來：“什么啊？”

“看了你就知道了。”

林河揮了揮手，進車間去點卯。

蘇小美來不及再問，只好翻了兩下，第一張就驚訝，是一張素描，畫的不是太好，但還是能看出來畫的她自己，只是和現在的形象有點不一樣。

眉眼嘴巴還算清楚，重點是發型和服裝。

頭發竟然是散開的，披在腦袋后面，一部分飄到了前面。

衣服好像是件襯衣，領子上有個蝴蝶結。

下身則是裙子，還不到膝蓋的短裙。

被男人畫……

蘇小美有點小羞澀，幸好沒人看到。

不過那家伙畫的還挺好，就是這個裙子有點短。

膝蓋都遮不住，這哪是正經人穿的裙子。

蘇小美俏臉有點紅，再往后翻，是衣服裙子的設計稿紙。

還有給雅潔的，一樣頭發散但，但卻不是裙子，而是直筒褲。

只能看個大概，具體什么樣子的也想象不出來。

打算吃午飯的時候跟雅潔討論一下。

……

勝達鑄造廠和好多大廠子一樣，都有自己的配套醫院和子弟學校，現在廠里的有些工人就是在這里長大上學然后進了廠子上班，或者被分流到社會。

張雅潔和蘇小美也這么長大的。

上學不用花錢，看病也很便宜。

本來都免費的，后來好多人沒病也去醫院躺上幾天，有病的人卻沒有地方住，才改革了一下開始收費，但目的也不是為了掙錢，看病非常便宜。

這樣其實很好。

所以這年代的人對廠子有很強的歸屬感。

以廠為家，可不只是嘴上說說，工人真把廠子當家。

如果這種體制能延續下去，林河覺的在廠里待一輩子其實也沒什么不好。

可惜這只是個奢望，落后的東西終究會被淘汰。

再繁榮的廠子，也有一天會被這么多張嘴吃垮。

上午十點。

李建梅上完一節課，回辦公室準備歇會。

學校的學生有點多，有六百多學生。

一部分是在崗職工子弟，也有一部分是已經下崗或退休，但依舊住在廠子里的老職工的子弟，總共二十多個教職工，除去領導后勤人員，帶課教師就十來個。

總共要帶十幾個班，壓力實在不小。

李建梅是廠長夫人，雖然廠長大公無私，再三交待不準特殊照顧，可校長又不傻，就算不敢公然照顧，但排課的時候給少排幾節還是沒問題的。

早上一共是四節課。

李建梅還有一個班的課，中間能休息一節課。

正在看教案呢，數學老師王春花進來了。

兩人隨便聊了幾句，王春花道：“李姐，你家兩個閨女也該找對象了吧？”

李建梅道：“不急，她倆才剛學校畢業，過上幾年也不晚。”

王春花問：“你家閨女談對象了嗎？”

李建梅道：“沒呢，你有合適的給介紹？”

王春花笑著說：“那到沒有，你家兩閨女那么漂亮，廠里的這些不務正業的小子哪個配得上，不過我到是聽人說，你家閨女最近跟一個大學生走的挺近的。”

李建梅道：“我也聽人說過，不過這幾年跟以往不一樣了，現在都在講自由戀愛，不像我們那會，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一手包辦，現在的年輕人可不吃這個。”

王春花道：“你就沒問問嗎？”

李建梅道：“問什么啊，她倆真要談了對象自然會給我說。”

王春花道：“那到也是，不過聽說你家兩閨女昨晚跟一個小伙去周鐵柱館子吃飯，一起的那小伙子差點和陳剛那幫人發生沖動，陳廠長家的公子可是心心念念給你當女婿呢！”

李建梅皺了皺眉頭，沒接這腔。

想屁吃呢！

就陳開軍家那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想娶自家閨女？

做夢去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兒！

哎，兒大不由娘！

有陣子沒見兩個丫頭了，下午叫過來吃個飯。

中午上完課后，李建梅就去宿舍路口等。

正是飯點，宿舍區域成群結隊，都是下班回來準備吃飯的職工。

……

車間門口，林河出來就被蘇小美叫住了。

“喂，這是你畫的？”

蘇小美揚了揚手里的紙。

林河點頭：“對啊！”

蘇小美俏臉紅紅的：“你畫我干嘛？”

林河打量幾眼：“你這么土，我給你畫的好看點。”

“你才土！”

蘇小美氣壞了，蘋果臉都鼓了起來。

這人會不會說話啊！

竟然嫌自己土，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