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行行好……”
“滾滾滾!誰讓你到這來要飯的?不想活了是吧!”
‘咔嚓’一聲!一個破碗被扔到地上,摔得粉碎。
店小二連打帶罵地將一個身材干瘦,皮膚黝黑的老人推出了酒樓大堂。
老人跌倒在地,一條干瘦干瘦的左腿磕在地上,晃悠悠地向右偏斜,已是斷了。
他沒有疼得吭聲,而是雙手在地上爬了起來,嘴里不停地告饒: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老人飛快地爬到酒樓一邊的巷子里,縮在陽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店小二望了望頭頂那毒辣的太陽,靠在酒樓門邊,寫著‘笑迎八方客’的牌匾下面,嘴里罵罵咧咧的。
“爺爺個屁!他奶奶的比我爺爺年紀都大!這不是在咒老子!”
店小二罵來罵去,只覺得心頭火氣越來越大,連忙起身打算再去找那老人晦氣。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面前多出了一片陰影。
一股寒氣順著脊背,竄進了他的腦子里,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一個身高五尺有余,頭戴斗笠,背負長刀的少年就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神冰冷得嚇人。
店小二咽了口唾沫,眼睛下意識地瞥向了他身后的長刀。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長的刀,看著就覺得嚇人。
這要是一刀劈下來,還不把人直接劈成兩半啊!
“大爺……”店小二嘴巴一翹,眼角一瞇,擠出一個諂媚的笑。
“您快請進!要點什么!我們店什么都有,最出名的是……”店小二后退兩步,差點被門檻絆倒,但嘴上卻是一刻不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湊到了一張桌子旁,殷勤地擦了起來。
他的背后滿是冷汗,把衣服緊緊地吸在背上,都顯得小了。
陳北辰面無表情地走進來,坐到凳子上,眼睛一掃,發現酒樓大堂里面雖然空蕩蕩的,但還有那么兩三桌客人。
一個個穿著寬大的錦衣長袍,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
陳北辰隨手把背后的長刀解開,‘砰’的一聲放到桌上,把正在報菜名的店小二嚇得一顫,差點跳起來。
“一碗燉肉面,一斤干餅,兩個饅頭。”
“好嘞!”店小二的聲音有點大,連忙壓低了喉嚨,扭頭看了正直勾勾瞪著他的掌柜一眼,連忙弓腰低頭,小心翼翼地笑著說道:“客官……一共是白銀四兩……您看?”
陳北辰抬起頭,斜著看了他一眼,嘴角帶出一道幾乎微不可察的弧度,卻讓人看了心里發寒。
“我可是頭一次聽說,飯館子里吃飯,還有先給錢后吃飯的規矩。”
店小二兩條腿抖得篩糠一樣,幾乎站都站不穩了,連忙后退幾步撐住了身后的桌子。
掌柜的看事情不對,生怕打起來見了血影響生意,只能苦著臉跑了出來,沖著陳北辰拱手作揖,幾乎是帶著點哭腔地解釋道:
“客官,我們也是沒辦法,這年頭弄點糧食,確實難啊。就這點糧食,還是我們東家跑到幾百里外的青州縣那邊收來的,還沒進城呢,就先被官府拿去一半。進了城,又被商會拿走一半,進了后廚,就只剩這點了。您多體諒體諒。”
陳北辰掃了他一眼,‘砰’的一聲,把一塊小銀錠砸在了桌子上。
“再給我拿三壺清水。”
“好好好!一定!一定!”掌柜的手一伸,幾乎就是一道殘影,桌子上的銀錠就消失不見了。接著又回頭給了店小二一嘴巴,連打帶罵地將他轟進了后廚。
陳北辰就在那里坐著,一動都不動,像個鋼澆鐵鑄的塑像。
其他客人連忙收回自己好奇的目光,專心致志地吃起飯來。
陳北辰的手隱蔽地在懷里摸了摸,臉上極其迅速地閃過一絲肉疼。
他這才知道,那個胖子為什么隨身帶著整整五十兩白銀。原本還以為是這胖子力氣大,加上喜歡顯擺,可現在看來,完全就是因為花費太大了!
四兩銀子,放在以前,一家人緊緊褲腰帶,勉強都能撐一年。而現在,卻只夠一頓飯的!
糧食的價錢已經漲到了這種地步,其他的東西只會更貴,相比起來,青州城那邊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陳北辰扭頭看向外面,那毒辣的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看著就讓人心生懼意。
也不知道陸靈澤現在在哪,明明他應該比自己快才對。
總不能在天上飛的還不如他這個在地上跑得快吧?
難道是被什么事情給拖住了?
陳北辰沉思片刻,想不出什么結果,只能暫時先把心里的疑問放下。
這時候,一摞干餅,兩個饅頭,還有一碗燉肉面已經端上來了。
干餅倒還好說,饅頭除了小了點之外也沒什么問題,但是這面條,陳北辰一眼看過去,還以為這就是碗湯。直到拿筷子撥了撥,才從底下翻出兩筷子面條和兩塊大概有他小拇指頭那么大的瘦肉。
這一瞬間,陳北辰真的想拔刀砍人,直到目光掃過其他幾桌,發現他們桌子上的飯菜同樣少得可憐,這才按捺下了心中蠢蠢欲動的殺意。
看來現在糧食的價格,比他想象中的更高。
掌柜拿著三壺清水,顫顫巍巍地走了上來,臉上擠著討好的笑。
“有辣醬嗎?”陳北辰頭也不回地問道。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辣椒,但是有茱萸和生姜。將這兩者搗碎,加入大量的鹽和煮熟的豆子,就是一種風味獨特的辣醬。
掌柜連忙點頭,放下清水,幾步跑向后廚,沒一會就捧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壇子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桌子上。
陳北辰鼻子動了動,那股辛辣的氣息刺激著他的食欲,令他終于感到了饑餓。
那是一種久違了的,刻骨銘心的饑餓!
他端起了面碗,貪婪地,大口地,沒有絲毫顧忌地吃了起來。
爽滑的面條滑過他的喉嚨,幾乎是被直接吞了下去!
周圍的客人紛紛側目,在這種年月還能下得起館子,無疑都是有身份的人。如此粗俗的吃相,看得他們直皺眉頭,甚至失去了食欲。
他們就這么一臉厭惡地看著,看著那個江湖人,像是搶食的動物一樣,將面條大口地塞進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