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視一笑后，紀晨與黃玨交流起“眼看喜”這一關所遭遇的事情。

盡管存在微小的泄露來歷的風險，但紀晨更看重眼下兩人的安全。

為此一切有可能影響到二人的不穩定因素，都要盡力清除。

此行兩人的目的是第四層“舌嘗思”，但是最壞的情況，兩人需要進入到“身本憂”的第六層。

哪怕黃玨是寄情境的修士，紀晨也難保他不會陰溝里翻船。

更何況，紀晨雖然“神”極強，但是真要到妖族圣地“忘憂谷”的最低層，他也沒底。

這個時候，坦誠交流才是上策。

而當紀晨告訴了黃玨他的遭遇之后，黃玨眉頭露出了難以掩飾的褶皺。

他并沒有因為紀晨的遭遇荒誕離奇而質疑，而是仔細地分析了起來。

越是分析，他越是覺得紀晨提出的經歷是合理且合乎邏輯的，甚至能夠呼應的。

甚至紀晨這段經歷，還能夠解釋黃玨自己的遭遇。

他越想越心驚，問道紀晨：

“小師弟，按照你的說法，你遭遇的那種只有眼球的生物，他們能夠入侵人的思維，幾乎無視修為地直接進入苦海，但是自身卻非常脆弱，憑借你的修為也能輕松解決么？”

紀晨的嘴角抽搐，滿臉黑線地說著：

“師兄，我發現你有的地方真不如唐師兄，這話說的未免也太混賬了。什么叫‘憑你的修為也能輕松解決’？能不能稍微照顧一下師弟脆弱幼小的心靈？”

黃玨露出了歉意地微笑:

“不好意思，我現在的職業是私家偵探，平日里喜歡了實話實說，感覺確實進入寄情境太久了，不太懂修為低的修士的敏感話題在哪了，對不起。”

紀晨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但還是壓了下去，一字一句和黃玨討論：

“對，那種生物不是妖，應該算是忘憂谷這個地方天生地養的精靈，或者......”

紀晨停頓了一下說道：

“用舊時代的某個名詞來說，應該叫‘信息化生命’。”

“評判他們的強弱并不能粗暴地代入人類或者妖族的境界劃分來描述。我懷疑這些精靈對于哪怕是不悔階第十層的修士，都能夠輕易地進入他們的內心。”

“但同樣，一旦能發現他們，哪怕是心靈方面稍有造詣的識字境修士，都能夠擊敗他們。”

黃玨點了點頭：

“情況我知道了，下一關的時候我會嘗試用你的經歷去捕獲另一只精靈。”

“等救出師弟，我們再來慢慢分析。不過你提出的這個知識，非常有價值，回去以我的名義幫你上報藏書司，應該能幫你申請下一些有助于修為的東西。”

“現在師弟是與我一同前往第二關，還是先在此駐足？”

紀晨笑了笑，發出嗚嗚渣渣的聲音，內心傳音道：

“當然要向前，我就是為了干這個才來的。”

二人對視一笑，聯袂向前走去。

......

紀晨一腳踏出，前面風景一變，又是一片新的迷霧。

紀晨知道，他已經進入了第二關，“耳聽怒”環節。

若說所料不差，馬上第二波攻勢就要來了。

果然，在紀晨剛剛思考過不久，眼前就出現了一幅寫實的畫面。

那是在雨謐森林里看見有人引發了獸潮時的真實想法：

“混賬東西，是哪個沒媽生的這個時候引動獸潮妖海？”

“可惡，原本回去拿那個護身符，根本就沒有任何限制，為什么偏偏要在此時引動妖海，是哪個混蛋？”

紀晨面無表情的那畫面打散，向前走去。

那件事最終以相對圓滿的方式結束，沒有人收到傷害，紀晨也如愿進入了天京大學讀書，那些許的怒氣早已經化作舊時，無人提起，根本驚動不了紀晨的心靈。

而不知是否是因為紀晨的身上還留著剛剛殘殺那只眼球狀生物的氣息，這次紀晨防備內心，卻沒有感受到有絲毫情緒入侵了他的身體，似乎是怕了。

那副畫面在被紀晨打散之后，卻沒有向眼見喜那一關的幻想一般，變成煙霧隨風飄散，而是在空中快速旋轉，形成了另一幅畫面。

那幅畫面映射著紀晨出道后的第二件事，也是他永遠的傷痛。

那是金烏太子操縱了辛棄疾的身體，逼他用英靈的肉身在不設防的情況下，承受下了眾人合力的一箭。

那一箭，是辛棄疾最終消散在天地之間，最直接的因素。

而歸根結底的罪魁禍首，就是金烏太子。

紀晨永遠也忘不了，辛棄疾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說的那些話：

“老夫死前，能有萬軍景隨，何其幸哉！”

“人族修煉精氣神，老夫今日精神雖竭盡，可忽有少年氣來，欲拿你試劍，你且看好了！”

“生前我是個想要收復國家的武人，無奈種種原因所限，未能如愿，只好做了個詞人。”

“死后醒來，我想為人族光復而努力，直至妖族斬盡，無奈卻要就此而止了。”

“我的愿望不好交由他人繼承，只好委屈你了。”

想到這里，紀晨目眥盡裂。

他看著眼前的金烏太子，眼神滿是怒火。

明知道這只是一幅畫像，明知道這只是投影，甚至這片空間用的只是畫面，而不是三維的影像，就差明擺著告訴紀晨：

“這是假的，這就是假的！”

可是，這反而更激起了紀晨的怒火。

“金烏太子，金烏太子！”

“我說了，十年之內我必斬你！”

“現在過去了半年，我就已經到了組字境巔峰，只差一點就能四字圓滿，鑄成根基。”

“十年過去，我一定回去的足以擊殺你的修為。”

“你一定要等我啊，一定不要死在妖帝爭奪戰里。”

“我手中的殺賊古劍，只有能品嘗你甘甜的妖仙之血，才能夠讓辛前輩的在天之靈安息。”

“當初辛前輩能以殺賊古劍滅你分魂，假以時日，我定要用此劍斬你本體。”

紀晨的雙目通紅。

他怒的對象不僅是當時的金烏太子，更是當初弱小無比、什么都沒法改變的自己。

“老大！老大！快醒醒！”

阿游他們的聲音突然傳到了紀晨的腦海里，喚醒了一絲清明。

“老大，快學著之前那樣，將這些恨意驅逐出腦海里。”

阿游的聲音響起，十分焦急。

紀晨這次卻沒有照做。

他將現在腦袋里的恨意，死死地記住了，然后才往前行動！

“你瘋了？！”這次是“仙”字忍不住吼道。

紀晨此舉無疑是在自殺。

在這吸收這么多恨意，這一關后面怎么辦？

紀晨卻只是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這就是我。”

“什么？”仙字還沒有領會到紀晨的意思。

“我是說，這份恨意，這份怒氣，就是我重要的構成部分。”

“拋棄了它，我就不再是我了！”

“此恨面前，一切怒氣皆是虛妄！”

話落，紀晨眼前的那團煙霧被他打的粉碎。

而煙霧前方，開辟了一條清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