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晨與李文軒堂中對坐。

此時已是深秋，時辰又已經凌晨三、四點鐘，正是下霜降寒氣的時候。

紀晨精神旺盛猶不自覺，李文軒卻從衣柜里取出了一件厚重的風衣披上，又升起了火爐。

紀晨好奇問道：

“學長，你們覆局境的修士也會怕寒冷么？”

李文軒并未接茬，輕哼一聲：

“你要是覺得不冷，就從我這麻溜滾出去吹冷風去。”

隨后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牛奶。

紀晨也如法炮制取過吸管，卻發現手中的牛奶尚且還是溫熱的。

吸了一口，奶質溫潤順滑，入口甜味不重，細細咂嘴卻有回甘，一股熱流也隨之貫徹了紀晨全身。

“學長真養生啊。”紀晨嘆道。

“有什么快問，我沒心思和你打啞謎，我時間寶貴，這個點睡下還來得及。”

“那學弟就冒昧問了。問題一，剛剛那是什么人？”

見李文軒干脆，紀晨也不廢話。

“不知道，來歷性命都不清楚，但是那是馴養改造的妖魂，實力都是妖將級，本體的實力應該是在窮經境。”

“哦，師兄何以見得？我與他另一個分魂戰斗的時候，可是看他叫著什么‘簡易領域’來著，這明顯是在使用妖仙級才能使用的領域啊，師兄如何覺得他只有窮經境？”紀晨好奇問道。

他這句話并不是陰陽怪氣或者是嘲諷，而是發自真心的好奇。

因為他知道李文軒一定有自己的判斷依據。

聽到“簡易領域”這幾個字，李文軒的臉上染上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哦？你為何覺得‘簡易領域’的本質一定得是妖仙級？”

紀晨略一思索，模仿那只黑袍骷髏低沉沙啞的語氣說道：

“‘簡而言之，簡易領域就是一種通過模擬了妖仙對外界的影響波動所產生的復合法術群，它的構筑是......’”

說罷，紀晨停頓片刻，恢復了本音：

“總之，他就是這么說的咯。”

李文軒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這幾個字的原文居然真有人能背出來，哈哈哈哈！”

“我明明盡可能寫的增加閱讀理解障礙了，哈哈哈哈哈！”

隨后看向了略顯訝異的紀晨，拍了拍腦袋：

“我倒忘了，我的那幾篇論文都是機密文件，通過天京大學圖書館是搜不到的。”

紀晨很快便領悟了李文軒話中的意思，驚訝地說道：

“這么說來，這個‘簡易領域’是學長的手筆？”

李文軒止住笑聲，臉上的笑意卻依舊明顯：

“正是。”

“這篇論文就是我的出道論文，就是這篇論文幫我贏得了無數的科研經費和資源使用權。”

不過隨即黯然地嘆道：

“不過也是這篇論文惹的禍。”

“自從發表了這篇論文后，天京大學那幫老王八就不怎么愿意讓我出去了，說是什么外面的世界不安全，專心研究方能不負年華。”

隨即對著紀晨翻了個白眼：

“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翻墻出去玩，也不會碰到你了。”

紀晨抽了抽嘴角：

“所以，你那次號稱有事，讓招新的帶我去宿舍，但你本質只是出去玩？”

李文軒笑道：

“機會難得，畢竟新生開學期間人流量比較大，容易混出去。”

“不過，”李文軒話鋒一轉：

“我的那篇論文只寫了簡易領域的成因機理和方式方法，并不包含具體的步驟和細節。”

“那個黑影真的能復現出來，還是挺不容易的。”

“所以學長是因為這個才放他離開的么？愛才？”紀晨問道。

李文軒伸了個懶腰，說道：

“一部分吧，畢竟我一看他這個分身操縱諸多妖鬼的樣子，很顯然就是沖著我那篇《論未修煉“群”、“多”類文字修士如何進行多線程傀儡操作》中藏著沒發表的部分來的。”

“非要說的話，這都能算我半個弟子了，我那些文章內容藏著也是藏著，又變不出錢來，還不如給真正需要的人。”

“要不是那幾個老王八壓著不讓我發出去，我早一股腦把文章都發行出刊了，反正......”

李文軒最后一句話輕得紀晨都未聽清：

“......我是個活不了幾年的短命鬼。”

紀晨點了點頭，這個理由的確合理，但旋即又皺眉：

“這的確不重要，畢竟是學長你自己的知識，你有權告訴任何人。”

“但是這個黑影身上還有別的疑點吧？”

“別的不說，就說他是怎么能夠讓天京大學的禁法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失效的？”

“總不能這也是學長你論文的功勞吧？打死我也不信。你論文要是寫這個，學校敢讓你發出去？”

李文軒悠然地斜靠在椅子上，臉上盡是不在乎。

“我論文倒是沒研究這個方向，不過天京大學的防御禁法是個大篩子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么？”

“一百多年的老古董了，真愿意研究的話，是頭豬都能想辦法破了。”

“更何況，”李文軒看著紀晨，舔了舔嘴唇上的牛奶，嗆聲說：

“就算這禁法真被人破了，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我和學校那幾只老王八早就不對付了，我巴不得他們忙的焦頭爛額。”

“說的好聽點，我是研究系的新星，是王牌。”

“說得難聽點，我就是被他們圈養在這里的生產機器！”

他看著紀晨的眼睛：

“我沒有家人。”

“從入學以來，我九成九的時間都待在學校里。”

“最遠的一趟門，沒超過京城。”

“我為什么要替那群老王八著想？”

紀晨默然不語。

這不是他可以回答的問題，他也無權替任何人給出答案。

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過重，眼前之人又和校方毫無瓜葛，李文軒歉然一笑：

“不好意思了啊，說話語氣有點重。”

“時間也不早了，我東西都放在這，你挑一件走吧，反正我留著也沒什么用。”

紀晨默然。

挑東西本只是玩笑直言，如今又如何說的出口？

突然，紀晨想到了什么，搖搖頭拋掉了剛才沉重的情緒，對著李文軒說：

“若真要我挑的話，李學長，可否將‘簡易領域’使用方法教給我？算是我占了便宜。”

李文軒一愣，啞然失笑：

“怎么不行呢？只要你想學，我便教了。你且聽好......”

時間轉到正午，紀晨從李文軒的屋子里走了出來，滿臉興奮。

而看著宿舍區人來人往的行人，那些熟悉的面孔，紀晨深吸了一口氣。

“天京大學，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