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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結怨

人影站定后,眾人這才看清,那是一個手提烏鞘長劍,身高七尺三,腰背筆挺,著裝頗為簡潔的五旬上下的中年男子。此人眼中隱含精光,面色紅潤,一臉威嚴肅穆剛正不阿之氣,儼然是一方俠客。那中年人以極為嚴厲的目色審視了那少年書生片晌,忽而沉聲說道:“這位公子,那四人怎么說也都是四條鮮活的生命,雖然方才對你有些失禮,但卻罪不致死,你如何能對他們下如此狠手呢?”

語氣中明顯有一種責怪喝問的態度。那書生微瞟了那人一眼,含笑說道:“這位先生,不知你與他們幾人是否有何親屬關系?怎的那等在意他們的性命?難不成你與他們也是一路?”

語氣中暗含譏諷之意。中年人又是一哼,說道:“我與他們毫無干系,但天下人管天下事,本人看不過眼之事定然要管上一管。”

書生口中輕“哧”

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天下人管天下事?那么方才在下遭人欺負之時,先生為何反倒不管了呢?”

“這……”

中年人被問得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囁嚅了許久,這才沖口說道:“以公子的武功,似乎那時還用不著有人出手幫忙罷!”

此話不單是說與書生,同時也是說給那勁裝青年的,意思是說:你方才出手施救本就是多余。這話叫那勁裝青年聽了,心中不免不快,心道:方才誰會想到人家身有武功,再說這天下人管天下事還是你自己說的,方才本就是那幾人不對,你自己沒管就罷了,反倒還責怪起我來。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當下一賭氣,沖著那中年人道:“先生如此說話,那就不對了。”

中年人被說得一愣,想不到這青年竟會突然從旁插話,便別過頭去,詫異地看著。青年繼續道:“路見不平尚要把刀相助。方才那幾個惡人明擺著是仗勢欺人。我師父跟我說了,咱們習武之人最不能見到有人恃強凌弱,難道在下方才出手幫忙教訓他們一番也錯了么?”

他顯然是沒有些江湖經驗,竟然連自己師父的教誨也都一并給道了出來。中年人心中暗氣道:看你不過是個初出道的雛兒,卻反過來教訓起我來,哼!然嘴上卻道:“這位少俠誤會了,你這助人之舉實是沒有錯,在下也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一碼算一碼,方才那事咱們揭過不提,只說這位公子出手殺人之事。”

青年聽了心中苦笑道:這不還是一件事么!口上只道:“即算如此,先生也不可責怪這位公子。敢問先生,在方才那等情況下,這公子如若不出手自救,那么此刻躺在地下的便該是他了罷。”

中年人頓了頓,干咳一聲,說道:“啊,哼,我想以他們幾個的武功,斷不會傷到這位公子的。”

青年搶著反駁道:“不會傷到?敢問先生,如若換做是你,在方才那般情形下不做還手的話,現在能否還有命在?”

“這……”

中年人又一次語塞住了,嘴張了老半天都沒接對出下文來,最后不得不岔開話題道:“哼,少俠與這位公子到底什么關系?怎的處處幫著他講話?”

青年不屑地反問道:“那先生與這四個惡漢又是何關系?怎的處處幫著他們講話?”

中年人被問得一陣懵然,更加不知該如何對答下去,他實未想到這青年的“口才”

竟如此之好。但話又說回來了,他實也并非是要幫著那四個惡漢講話,他根本兩邊的閑事都不想管。只是方才于那一剎那間乍然瞥見那少年書生的出手,竟與早年江湖上的一個魔頭有些相似,不覺動了好奇之心,想要上前來盤問一番,怎想到橫里又無端殺出個“程咬金”。其實,他執意要盤問那少年,實還是因為早年的那個魔頭與他本人還有頗大的過節。然而,此時此刻,不但人家的道路沒有盤問出來,反倒是有些下不來臺了。如此一來,面上自然有些掛將不住,當下也再不管那許多,將一腔怒氣全都撒向那個青年,嗆然一聲將隨身長劍從鞘中掣出,叫道:“江湖上敢如此與我說話的后輩怕還沒有幾個,我看你是身上癢癢了!”

那道士見此番又將大打出手,心中登時大急,忙趕將過去,沖著中年人打笑道:“哎,這位先生您且息怒,這小子初出茅廬,不懂得江湖規矩,一時間缺了禮數,望您不要見怪了罷。回頭貧道定會好好管教他一番。”

那中年人其實也并非是真的想要動手,只不過是希望能籍此找回一些顏面,此刻見到道士上前來賠禮,正中下懷,當下微一頷首,便準備收劍作罷。豈知道那青年卻又是不依不饒起來,舉手指著中年人鼻子道:“要打便打,我還怕你不成!”

說著便順手推開了自己師兄,當下擺開個架勢。中年人見得,立時又是火冒三丈,心道:好啊,你今日是存心與我過不去!大喝一聲:“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說著,長劍一擺,手腕一抖,疾幻出七朵劍花,待得劍花斂處,那長劍便劃著一道銀光直向青年眉心射去。顯然,他已是動了真怒,直欲將青年斃于青鋒之下。青年由于方才在四漢身上試出自己武功了得,平添了許些信心,一時間不知厲害輕重,也是喝一聲:“放馬過來!”

右足前滑,踏入巽位,一式其玄奇拳法中的“上步七星”

避開中年人劍鋒,直向其左肩擂去。“云楓!”

道士見二人瞬息間便交上手,心中更急,自知師弟雖然拳法得了師父真傳,但其功力尚且不足,況且也無什么應敵經驗,實在與那中年人有不少差距,定非人家對手。原來,他早已猜出了那中年人的來歷,只是卻并未道破。此時心里雖然著急,但卻也再不能喊“停手”

了,只得暗中凝神戒備,隨時準備替換下師弟。初交上手時,中年人確實真的被那青年怪異玄奇的拳法及飄忽游離的身法一時搞得手忙腳亂,只敢招架不敢沖進。但時候一長,約莫二十來招走將下來,他逐漸覺出青年實只是按照拳法本身的套路攻擊,而并無實際的臨敵應變經驗,又發現其內力與自己也是相去頗遠,時間一久,想必他定非自家對手。當下,打定注意,決定先以長劍的便宜暫時退守,仔細將青年的拳法路數摸清再尋求反擊。然那青年哪里懂得中年人之用意,只道他是真的被自己逼住,心下禁不住大喜,暗自樂道:哈,師父教的武功果然了得。心念至此,再無任何顧忌,當下便盡數展開拳法,施全力與中年人纏斗了開來。卻不知,如此一來,反而更加耗損體力,更加速了敗局的提前來到。果不其然,未出中年人所料,青年在打到第四十九招時,拳法已然全部用盡,當下身形微的一頓,準備再從頭施來。中年人哪里還肯再容他重新來過,覷準一個時機,身形猛然向左一晃,使了個假身,忽又晃到右側即青年的左側也就是其頓身變招時的下手空門之處,暴喝一聲:“退下!”

長劍疾幻數道銀光,直罩向青年面門。青年驟出不意,心下悚然一驚,急忙收掌撤步,出乾門退守離位,堪堪將那迫面襲來的數道耀眼寒光躲避開去。中年人本也無意殺傷這青年,只想給他一些教訓,當下撤了長劍猱身進步,舉左掌又再向著青年拍來,暗中運起七成真力,但掌面所拍并非要害,只欲將青年震個跟頭便算了,好挽回方才“舌戰”

時丟去的顏面。豈知,中年人這一舉動旁人一時還看不明白,只道他實是要將青年斃掉。道士見狀大驚,來不及再想那許多,舌綻春雷喝道:“掌下留人!”

話聲未落,便已然飄身閃入戰團,橫身擋到青年身前,舉右掌迎著中年人拍來一掌倏然拍去,暗中也是默運起了七八成的功力。“砰”

的一聲暴響,兩人霎合即分,各自都向后退開了兩步,竟然是個勢均力敵。然那道士卻顯得狼狽一些,因其后面還有一個師弟,退到第二步時,便與之撞在了一起。這一來,道士雖然停住了,那青年卻又跌撞了出去。“哎喲!”

青年冷不防被撞,腳下一個趔趄,直向那少年書生沖去,書生面色微變,慌忙搶上,展臂將青年托住,阻止了其摔倒之勢。青年扶著書生的手臂站定身形,嘿嘿一笑,說道:“謝謝你啊。”

書生也是“噗嗤”

一笑,隨后又像是想起些什么,忙又將青年手臂輕輕甩脫了開。再說那邊的中年人,自與那道士對了一掌之后被震退兩步,心下也好生驚詫于那道士的武功,暗道:能與我一掌對個旗鼓相當的,其武功也是不俗了。隨后又再將方才道士那番掌力微微斟酌一番,心內禁不住又是一駭,緊而脫口叫道:“綿掌!”

道士此刻也已立定,聽到中年人道破自家掌功,便就含笑抱拳道:“仇先生猜得不錯,在下方才所使正是綿掌。”

那中年人又再一怔,道:“怎么,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道士仍含笑容,道:“是,久聞泰山仇行空先生掌劍雙絕,今日得見,果然不凡。”

原來,這中年人便是聞名山東的泰山派長老仇行空。道士話一出口,便引來了一眾賓客的嘖嘖稱贊之聲。仇行空聽了也頗為得意,面色緩和了些許,說道:“小道長不用謬贊了,你我實力相當。”

道士仍然恭敬道:“先生過獎。”

仇行空又道:“小道長既然使的是武當綿掌,那不知令師是武當派哪位高人啊?”

語氣中頗有一些長輩詢問晚輩之意,他這也是因見了道士年歲頂多不過三十,無論如何也該是自己的晚輩,豈知道結果竟又是出乎意料的。道士微微一笑,答道:“回先生,小道師尊武當玄玄子。”

“什么!”

仇行空聞言大驚,叫道:“你、你是張三……張真人的弟子!”

道士仍是微笑,點頭道:“正是,小道是家師最后一個道家弟子。”

此言一出,場中不免又是一陣驚噓。要知道,這許多豪客們雖然沒有幾人知道玄玄子是誰,但是張三豐的名頭又有幾人不知呢?仇行空面上已是陣青陣白,冷哼一聲,抱拳道:“失敬,當真是失敬了,原來是三豐真人的得意門生,難怪武功如此了得,佩服!恕仇某今日眼拙了,告辭!”

眾人卻也都沒想到,他竟說走便走,不少人都是暗道:此人好沒涵養。道士目送著仇行空下了樓去,不禁搖著頭苦苦一笑。你道仇行空因何負氣離去。原來,他早前只道這道士實是自己的晚輩,尚可以自家身份多少找回些面子,怎知人家一道破身份,屈指一算,人家竟與自己是同輩。要知,以他的年齡與輩分,實還應管張三豐叫聲師叔,而張三豐的徒弟,那無論年齡再小,也應是與他同一輩分的,這一來,他是萬萬再不能以長輩自居了。所以,心中一氣,便只好甩手走人去罷。再說那道士與青年,不錯,二人正是張三豐最小的兩個徒弟,玄明子李敬常與曾經建文帝的化身武當俗家弟子楚云楓(只是此間旁人卻不知楚云楓也是三豐真人的弟子,不然豈不更要大大的錯愕)。二人這番來此,當然也是因為那干將劍。不過,兩人卻并非是想要爭雄天下,實只是因著好奇之心,這才向師父張三豐做出請求。另外,張三豐教了楚云楓七年的武功,如今雖不能說是完全出師,但自知多少也該要他到江湖上歷練一番了,于是便爽快答應了。再有一個原因,那便算是楚云楓的一點私心了,他聽說得到干將劍中寶藏者可與大明一爭天下,現下他雖已不再是昔日那個建文帝,但說到底也還是朱家的人,身體里流著的還是朱元璋的血統,他心里實在不希望見到大明的江山有所撼動,這畢竟也曾經是他的江山,所以他希望能借此次機會,試圖阻止這一干武林人物尋找到干將劍,或是干脆便自己將之取來毀去,遂那時便央求著師兄去額爾古納河。其實,若是由著李敬常的性子,他實是想去唐古拉山的,但實在拗不過師弟,便也只好隨他了。這些都姑且一帶而過罷。楚云楓待得仇行空去后,不屑地一哼,嘀咕道:“什么東西呀!有什么了不起。”

“你就少說兩句罷!”

李敬常在一旁喝道:“這次你可是捅了大漏子,你可知他是誰?”

“啊,”

楚云楓顯得有些茫然不解,問道,“誰呀?”

李敬常氣道:“他是泰山派的長老。”

楚云楓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撓頭又問:“那又如何?”

“如何?”

李敬常被氣得有些哭笑不得,說道:“長老都來了,那泰山派的人想必也來了不少。到時候,他們一大群人來找咱倆理論,你待如何?”

——其實他到真還是想錯了,那仇行空此來并未有太多泰山弟子跟隨,只是一兩個幫忙照顧寢食的低微弟子。至于泰山其余人眾,倒都是去了唐古拉山那里。楚云楓聽得師兄所言這才恍然,知道師兄原來是怕不好向泰山派人交代,然卻仍是嘴硬道:“泰山派如此一個大門派,總不能不講道理啊!明明就是他不對嘛!”

李敬常瞪了一眼,又道:“你說他不對就不對了?就憑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誰會信你。”

“哎,那咱們有證人啊!這里這許多人不都可以作證么!”

豈知楚云楓這話方一出口,便見到樓上的一眾豪客們立時有一大半起身結賬走人去也,還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都是自顧自地悶頭吃食,再不向他倆這邊看上一眼,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沒發生一般。顯然大家都是不打算幫二人作證,要知,此間又有哪一個人愿意無端與泰山派結上梁子呢——與泰山派結了梁子,那無端也是與整個五岳劍派結了梁子。楚云楓見了,也不禁搖頭苦笑,心內暗嘆:當真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忽然又似是省起什么,叫道:“沒……關系,咱們不是還有這位公子么。咦?”

邊說邊回手向方才那少年書生所站的位置拉拽了去,不想這一番卻是拽了個空,再轉頭看時,那書生早已不見了蹤影。當下,不禁驚道:“奇怪,他、他方才不是還在這里嗎?怎的一眨眼便沒了?”

李敬常也是一怔,那書生何時離去的,自己二人竟然渾無察覺,可見此人輕功造詣之深絕,說不定還要在自己之上。心中這一番思念,額頭上不禁滲出幾滴冷汗。當下對師弟道:“我看那少年的來路頗為可疑,而且似乎……”

“似乎什么?”

楚云楓見師兄遲疑了一下,便自追問。李敬常卻又不說了,只道:“哦,沒事,以后再說吧。”

其實,他本是想說“那書生似乎是女扮男裝”

的,但又一想,這種事實在也沒必要深究,江湖上拌作男裝行走的女子本就很多,并不算什么稀罕事。楚云楓見師兄不答,狐疑地瞧了一眼,便不再追問,但心中卻還是因為師兄說了那少年書生來路可疑而有些不快,不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對那個僅一面之緣的書生那般喜愛,心里真的好想與之結交一番。然而,那書生此時卻已不知去向,日后相逢想必也是無期了。當下,怏怏不快地嘆了口氣,看看師兄道:“不說便算了,咱們先吃飯罷。現在好了,有了這許多空位。”

“什么!你還想吃?”

李敬常圓睜著雙眼看著自己師弟,仿佛今天才剛認識一般。楚云楓點點頭,樂道:“是啊,不吃還能怎的?咱們不就是為吃飯來的么。”

李敬常聽了只得苦嘆,心想也是,起先自己二人來到此間,確實正是為了吃飯,只是卻沒想到能發生那許多的事情,當下便道:“好罷,吃便吃,但總是不能在這里吃了。”

邊說邊舉手指了一下倒在地上的四具尸體。楚云楓會意,明白師兄所說是怕自己二人如再久留此間,不免還會有麻煩,應聲點了點頭。于是,李敬常便帶著楚云楓裝作沒事人一般,瀟灑地行下樓去,揀了處干凈位子坐下,喚過小二,隨便要了三兩樣飯菜,至于樓上的事情,便留待他人處理罷。二人草草吃完,結算了銀子,雙雙離去了。當晚,師兄弟倆便在鎮上覓了家還算清凈的客棧,租了間雙人房住下。晚間飯后,兩人在房里各自的床塌之上打坐練氣。半晌,突聞得外間有衣袂飄擺之聲,似有夜行人出沒此間,二人立時省覺,同時張開眼來,互望一下,雙雙騰身掠出窗外。然而,出到外面之后,四下一番張望,竟是不見絲毫人影,就連方才那衣袂飄飛的聲音也都已隱沒了去。兩人又仔細在靜夜中聆聽了許久,確定周圍竟真的沒人,心里不覺好生詫異,狐疑對視一番,同叫了聲“奇怪”

跟著又一同搖頭輕笑。當下,便欲轉身回房。但就在二人方自轉過身之時,遽然同感背后勁風襲到,心中悚然一凜,但此刻想要回避閃躲卻已然不及了。那道勁風竟是迅若雷電,倏地便已至身后。跟著,師兄弟倆同覺昏睡穴上一麻,兩下悶哼,便均是眼前一暗,雙雙失了知覺。正是:夜來神秘客,無端遭暗算。欲知二人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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