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上奇景
書名: 諸天從佛門弟子開始作者名: 弦知音本章字數: 4996字更新時間: 2022-12-24 13:01:44
姬冉與楚留香交談一會后,風浪更大。而此時的楚留香卻是功運雙目,向后方看著說道:“我看后面似乎有燈光,那當是一艘大船。我等不妨靠上前去。”
姬冉一行很順利的上了另一搜大船。但是一上船姬冉就覺得這條船很特別。
因為在他印象中,海上的水手們大多數都是粗魯而骯臟的——在海上,就像黑胡子一樣,淡水甚至比酒還珍貴,他們洗澡的機會自然不多。
暴風雨雖已將臨,但船上每個人還是都很鎮定,很沉著,對姬冉他們更是彬彬有禮。
無論誰都可看出他們必定受過很好的訓練,從他們身上也可看出這條船的主人一定很了不起。姬冉很快就證明了他的想法不錯。
只不過這條船的主人,比他想像中還要年輕些,是個很秀氣,很斯文的少年,穿著雖華麗,但卻不過火。甲板上飄揚著清韻的琴聲。
姬冉他們遠遠就已從窗中看到少年本在撫琴。自從師兄無花故世之后,姬冉已有很久沒有聽到過如此悅耳的琴聲了。但他們還未到艙門外,琴聲便戛然而止。
這少年已站在門口含笑相迎。他笑容溫柔而親切,但一雙眼睛里,卻帶著種說不出的空虛、寂寞、蕭索之意,向楚留香他們長長一揖,微笑著道:“佳客遠來,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楚留香果然也一揖到地,微笑著道:“劫難余生,承蒙搭救,能有一地容身,已是望外之喜,主人若再如此多禮,在下等就更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少年再揖道:“不敢,能為諸君子略效綿薄,已屬天幸,閣下若再如此多禮,在下也置身無地了。”
楚留香也再揖道:“方才得聞妙奏,如聆仙樂,只恨來得不巧,打擾了主人雅興。”
姬冉卻是未再多言,實是方才琴音勾起了他的回憶……
少年笑道:“閣下如此說,想必也妙解音律,少時定當請教。”
胡鐵花又累、又餓、又渴,眼角又瞟著了艙內桌上擺著的一壺酒,只恨不得早些進去,找張舒服的椅子坐下來,喝兩杯。
但楚留香偏偏文縐縐的在那里說了一大堆客氣話,他早就聽得不耐煩了,此刻忍不住插口道:“妙極妙極,琴旁有酒,酒旁有琴,不但風雅之極,如能早聞雅奏,實是不勝之喜。”
他心里想的明明是“早喝美酒“,嘴里卻偏偏說“早聞雅奏“,說得居然也滿斯文客氣。只可惜他的意思,別人還是聽得出的。
楚留香忍不住笑道:“敝友不但妙解音律,品酒亦是名家……”
胡鐵花瞪了他一眼,截口道:“實不相瞞,在下耳中雖然無琴,眼中卻已有酒矣。”
少年也忍不住笑了,道:“聞弦歌豈能不知雅意?胡大俠固酒中之豪也,在下也早有耳聞。”
胡鐵花剛想笑,又怔住,失聲道:“你認得我?“
少年道:“恨未識荊。”
胡鐵花道:“你怎知我姓胡?“
那少年淡淡笑道:“彩蝶雙飛翼,花香動人間——能與楚香帥把臂而行的,若不是‘花蝴蝶’胡大俠又是誰?“
楚留香也怔住了。
胡鐵花道:“原來你認得的不是我,而是老……”
少年道:“香帥大名,早已仰慕,只恨始終緣慳一面而已。”
胡鐵花愕然道:“你既也未見過他,又怎知他就是楚留香?“
少年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只是微笑著道:“風急浪大,海水動蕩,諸位立足想必不穩,此船船舷離水約有兩丈,若是一躍而上,落下時總難免要有足音。”
胡鐵花道:“不錯,若在陸上,一躍兩丈倒也算不了什么,在水上就不同了。”
少年道:“但七位方才上船時,在下卻只聽到五位的足音,在水上一躍兩丈,也能落地無聲的,輕功之高,當世已無人能及。”
他笑了笑,接著道:“楚香帥輕功妙絕天下,已是不爭之事……”
胡鐵花搶著道:“但你又怎知那人就是他,他就是楚留香?“
少年笑道:“怒海孤舟,風雨將臨,經此大難后,還能談笑自若,瀟灑如昔的,放眼天下,除了楚香帥又有幾人?“
他轉向楚留香,三揖道:“是以在下才敢冒認,但望香帥勿罪。另一位大師,當是掌指雙絕,無真大師了!”
姬冉聞聲回過頭來,看著少年道:“阿彌陀佛。幸得施主援手,小僧方得脫劫而出,今次得見公子,更是幸甚,不該有更多才是。”
胡鐵花瞪著眼,說不出話來了。
這少年果然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比他想象中還要高明得多。
酒,醇而美。醇酒三杯已足解頤。胡鐵花五杯下肚,已覺得有些醺醺然了,話也多了起來——一個人又累又餓時,酒量本已要比平時差很多的。
這時大家都已通報了姓名,只有英萬里說的名字還是“公孫劫余“,做了幾十年捕頭的人,疑心病總是特別重些的。這也許是因為他們見的盜賊比好人多,所以無論對任何人都帶著三分提防之心,說的假話總比真話說的多。
少年笑道:“原來各位都是名人,大駕光臨,當真是蓬蓽生輝。”
胡鐵花搶著道:“若說像閣下這樣的人,會是無名之輩,我第一個不信。”
英萬里立刻也笑道:“在下正想請教主人尊姓。”
少年道:“敝姓原,草字隨云。原來如此的原。”
胡鐵花笑道:“這個姓倒少得很。”
姬冉聽罷,不禁眉頭微微一簇。
英萬里道:“卻不知仙鄉何處?“
原隨云道:“關中人。”
英萬里目光閃動,道:“關中原氏,聲望本隆,‘無爭山莊’,更是淵源有自,可稱武林第一世家,卻不知原東園原老莊主和閣下怎樣稱呼?“
原隨云道:“正是家父。”
這句話說出,大家全都怔住,就連楚留香面上都不禁露出驚愕之色,就好像聽到了什么最驚人、最奇怪的事一樣。
三百年前,原青谷建“無爭山莊“于太原之西,這“無爭“二字,卻非他自取的,而是天下武林豪杰的賀號。
只因當時天下,已無人可與他爭一日之長短了。自此之后,“無爭“名俠輩出,在江湖中也不知做出了多少件轟轟烈烈,令人側目的大事!英萬里說的“武林第一世家“這六字,倒也不是恭維話。
近五十年來,“無爭山莊“雖然已沒有什么驚人之筆,但三百年來的余威仍在,武林中人提起“無爭山莊“,還是尊敬得很。
當今的山莊主人原東園生性淡泊,極少在江湖中露面,更從未與人交手,固然有人說他:“深藏不露,武功深不可測。”
卻也有人說他:“生來體弱,不能練武,只不過是個以文酒自娛的飽學才子而已……”但無論怎么說,原老莊主在江湖中的地位仍極崇高,無論多大的糾紛,只要有原老莊主的一句話,就立刻解決。
就連號稱“第一劍客“的薛衣人,在他鋒芒最露、最會惹事的時候,也未敢到“無爭山莊“去一攖其鋒。
原東園本有無后之恨,直到五十多歲的晚年,才得一子,他對兒子的寵愛之深、寄望之厚,自然是不必說了。
這位原少莊主也的確沒有令人失望。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原隨云少莊主是個“神童“,長成后更是文武雙全,才高八斗,而且溫文爾雅,品性敦厚。
武林前輩們提起這位原少莊主,嘴上雖然贊不絕口,心里卻都在暗暗的同情、惋惜——只因他自從三歲時得了一場大病后,就已雙目失明,是個瞎子!原隨云竟是個瞎子。
這一眼就認出了楚留香的人,竟是個瞎子?大家全都怔住了。他們都是有眼睛的,而且目力都很好,但他們和他交談了這么久,非但沒有人能看出他是個瞎子,簡直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他舉止是那么安詳,走起路來又那么穩定,為人斟酒時,更從未溢出過一滴,別人的身份來歷,他一眼就能看破。又誰能想到他居然是個瞎子!
大家這才終于明白,他眼睛為什么看來總是那么空虛寂寞了。驚嘆之余,又不禁惋惜。
他人才是這么出眾,長得又這么英秀,出身更是在武林第一世家,正是天之驕子,這一生本已無憾。但老天卻偏偏要將他變成個瞎子。
難道天公也在妒人?不愿意看到人間有無缺無憾的男子。所謂天妒英才,不外如是。
風暴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大,現在似已完全過去,滿天星光燦爛,海上風平浪靜,點點星火,盡都映入了碧海里。
船舷旁,癡癡的站著一個人,似乎正在數著海里的星影。
輕輕的風,吹得她發絲亂如相思。是誰?
如此星辰如此夜,她又是“為誰風露立中宵“?
姬冉靜立于飛廬(樓船一層名廬,二層名飛廬)靜靜的看著胡鐵花走過去,走到她身后,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聽到這聲咳嗽,她才猝然轉身。
是金靈芝。滿天星光,映上了她的臉,也閃亮了她目中晶瑩的淚光。她在哭。
這豪氣如云,甚至比男人還豪爽的巾幗英雄,居然會一個人站在深夜的星光下,一個人偷偷的流淚。
胡鐵花怔住了。
金靈芝已轉回頭,厲聲道:“你這人怎么總是鬼鬼祟祟的,三更半夜還不睡覺,到處亂跑干什么?“
她聲音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兇,卻再也騙不過胡鐵花了。
除非真的醉了,胡鐵花總是最遲一個睡著的。有時候他甚至會終宵難以成眠,所以常常半夜起來找酒喝。
別人說他是酒鬼,他笑笑;別人說他是浪子,他也笑笑。別人看他整天嘻嘻哈哈,胡說八道,都認為他是世上最快樂、最放得開、最沒有心事的人。
他自己的心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盡千方百計甩脫了高亞男,到處去拈花惹草,別人認為他“很有辦法“,他自己似乎也覺得很得意。
可是他的心,卻始終是空的,說不出的寂寞,說不出的空虛,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寂寞得簡直要發瘋。
他也想能找到個可以互相傾訴、互相安慰、互相了解的伴侶,卻又始終不敢將自己的情感付出去。他已在自己心的外面筑了道墻,別人的情感本就進不去。他只有到處流浪,到處尋找。
但尋找的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常常會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對高亞男那么殘忍。
也許他始終都是在愛著高亞男的。可是他自己卻又拒絕承認。”人們為什么總是對已得到的情感不知加以珍惜,卻在失去后再追悔呢?“
愣神一會兒的胡鐵花反而笑了,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又為的是什么?“
看著二人“打情罵俏“,姬冉內心一嘆:“孽緣果真孽緣。”而后轉身離去,拋下漫天繁星與波濤大海回到房間里打坐練功。
第二日,陽光正好,魚汛與大船如此不期而遇。
大家都擁到船舷旁,海水在清晨的陽光下看來,就仿佛是一大塊透明的翡翠,魚群自北至南,銀箭般白海水中穿過。
船,正好經過帶著魚汛的暖流。胡鐵花已看得怔住了,喃喃道:“我一輩子里見過的魚,還沒有今天一半多,這些魚難道都瘋了么,成群結隊的干什么?“
張三道:“搬家。”
胡鐵花更奇怪了,道:“搬家?搬到哪里去?“
姬冉笑著說道:“剛說你有學問,你又沒學問了……魚也和人一樣怕冷的,所以每當秋深冬至的時候,就會乘著暖流游。”
張三接過話來說道:“這些魚說不定已游了幾千里路,所以肉也變得特別結實鮮美,海上的漁夫們往往終年都在等著這一次豐收。”
胡鐵花嘆了口氣,道:“你對魚懂得的的確不少,只可惜卻連一點人事也不懂。”
原隨云一直遠遠的站著,面帶著微笑,此刻忽然道:“久聞張三先生快網捕魚,冠絕天下,不知今日是否也能令大家一開眼界?“
他自己雖然什么都瞧不見,卻能將別人的快樂當做自己的快樂。
張三還在猶疑著,已有人將漁網送了過來。捕魚,下網,看來只不過是件很單調、很簡單的事,一點學問也沒有,更談不上什么特別的技巧。
其中的巧妙,也許只有魚才能體會得到。
這正如武功一樣,明明是同樣的一招“撥草尋蛇“,有些人使出來,全無效果,有些人使出來,卻能制人的死命。那只因他們能把握住最恰當的時候、最好的機會。
機會總是稍縱即逝的,所以要能把握住機會,就得要有速度。
其中自然還得有點運氣——無論做什么事都得要有點運氣。但“運氣“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人若是每次都能將機會把握住,他的“運氣“一定永遠都很好。船行已漸緩。
船艄有人在呼喝:“落帆,收篷……”船打橫,慢慢的停下。張三手里的漁網突然烏云般撒出。
原隨云笑道:“好快的網,連人都未必能躲過,何況魚?“
只聽那風聲,他已可判斷別人出手的速度。張三的腳,就像釘子般釘在甲板上,全身都穩如泰山。他的眼睛閃著光,一個本來很平凡的人,現在卻突然有了魅力,有了光彩,就好像忽然間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不多時張三的呼吸已漸漸開始急促,手背上的青筋已一根根暴起,腳底也發出了摩擦的聲音。已在收網。這一網的分量顯然不輕。
原隨云笑道:“張三先生果然好手段,第一網就已豐收。”
胡鐵花道:“來,我幫你一手。”
網離水,“嘩啦啦“一陣響,飛上了船,“砰“的,落在甲板上。
每個人都怔住。網中竟連一條魚都沒有。只有四個人,女人。
四個赤條條的女人。
四個健康、豐滿、結實、充滿野性誘惑力的女人。
雖然還蜷曲在網中,但這層薄薄的漁網非但未能將她們那健美的胴體遮掩,反而更增加了幾分誘惑。船上每個男的呼吸都急促,和尚也不例外——只有看不見的人是例外。
原隨云面帶著微笑,道:“卻不知這一網打起的是什么魚?“
胡鐵花摸了摸鼻子,道:“是人魚。”
原隨云也有些吃驚了,失聲道:“人魚?想不到這世上真有人魚。”
楚留香道:“不是人魚,是魚人——女人。”
原隨云道:“是死是活?“
姬冉說道:“想必是活的,世上絕沒有這么好看的死人。”
胡鐵花嘴里念叨著:“這魚人真是我生平僅見呀!”便想趕過去放開漁網,卻又突然停住。
他忽然發現金靈芝正遠遠的站在一邊,狠狠的瞪著他。大家心里雖然都想去,但腳下卻像是生了根;若是旁邊沒有人,大家只怕都已搶著去了。但被幾十雙眼睛盯著,那滋味并不是很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