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灰色霧氣中，江流穿梭著，如同一個孤獨的行者，他看到了灰色霧氣中正在誕生的兩個生物，感到十分有趣。
灰色的物質在紫黑色的子宮中交織著，無數肉狀的氣泡在周圍沸騰著，時不時吐出七彩色的微粒。他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生命的交織，像是被路邊雜耍吸引的路人。
七彩的光環在涌動的灰色物質旁交織，時不時地注入著能量。
那些物質的翻涌更加劇烈，漸漸形成了有形的兩團物質，其中一團為綠色，另外一團則為黃色。
綠色的肉團逐漸凝實成體，黃色的肉團則空空蕩蕩，長成了一件長袍。
綠色肉團散發著獨特的生命氣息，而黃色肉團則在周圍構建了一層又一層的彩色和銀色交織的壁壘——那是時間和空間。
兩個肉團里的意志不斷爭吵著，相互間產生了敵意。
他從未見過這樣有趣的黃袍生命，一步踏出，降落在黃袍前，抓起它穿在身上。
他打了個哈欠。
嗯，有點困了。
他的目光穿越無盡的距離，跨越無盡的時空，看到了一顆閃耀著的巨大恒星。
本來已經有些發困的他，卻被刺得雙目生疼。
他感到有些惱怒，一步跨出，無盡的時空都在身邊流轉。
他將血肉黃袍脫下，將那件黃袍罩在了那輪大日上。
那輪大日瞬間變得暗淡了下來。
可能是沒了刺眼的光芒，無盡的倦意襲來，他又躺在了某處不知名的地方，睡著了。
......
江流睜開眼，感到臉上有些滾燙的液體，他的記憶停留在師父化成肉胎那一刻。
翻滾的血肉，被佛祖先后收走的眼，耳，鼻，舌，身，意。
那或許是六根與六識。
我——到底做了什么？
“滾開！”玄明怒目圓睜，重重地拍在了江流背上，將他打飛出去。
江流一口鮮血噴出，砸在禪房的墻上。
“江流，你在干什么！”
玄明大吼，他看著肉胎漸漸地轉化成金色的光暈，小師弟的行為簡直難以置信。
江流抹了抹嘴角的血液，看了看自己血淋淋的雙手，以及齒縫間殘留的血腥味道。
我...剛剛吃了師父變化成的肉胎...?
“我……”
“不必解釋，你若平日心生怨懟，自行離去即可，為何要如此行事！”玄明眼中厲色一閃道。
“師兄，你聽我解釋...”江流心下著急，正思考解釋的對策。
“哼，我不想再見到你！”
玄明一揮僧衣卷起一陣狂風，將江流吹出禪房，落在層層楓葉之上...
“師兄，你為何不聽師弟解釋！”
江流癱在楓葉上，面部血淚交織，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師父的...
“江流，從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你欺師滅祖，不尊佛祖，自己下山去吧。”禪房中傳出玄明冷硬的聲音。
一直在師兄和師父羽翼下成長的江流從未接受過如此冷待，但他知曉是自己做了錯事，師兄如此表現也是應有之義。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就算要解釋，他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師兄，從今日起我就跪在這里，若師兄不原諒我一日，我便跪在這里一日...”江流沖著禪房內大喊。
“你若想跪，那你便跪吧！”玄明推門從禪房中走出，無視了跪在楓葉上的江流，祭出圓環，飛向了山間。
順著微掩的木門，江流隱約看見了禪房中的場景，沒有肉胎，沒有師父，連血跡也沒有，只有著微閃的金光...
他輕輕的來，又輕輕的走，沒有帶走一片云彩...
三日間，江流一直跪在禪房前。
有平日里相熟的師兄路過，卻沒有一個敢上前與他交談。
畢竟大師兄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院中分配的掃地僧來了，將堆積的楓葉清掃開，用的還是那一把師父用過的掃帚。
從日出到日落，從黃昏到日出。
江流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身體越來越虛弱。
終于，又一日正午，他撐不住了，倒在了陽光下...
一道遁光從遠方而來，正是駕馭著圓環法寶的玄明。他寬大的身材幾日間也縮水了幾分，鬢角間也生出了幾縷白發，他目光復雜，抱起了昏迷的小師弟，喃喃自語道：“小師弟...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
“這...都是為了你好...”
他抱著江流落在圓環上，沖天而起，衣袍卷起江流所跪之處殘留的楓葉，露出了兩個數厘米深的血印...
云層之上，玄明看著江流的面龐，最后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駕馭著圓環落在了遠處的山頭上。
山頭上，一株柳樹，一株桃花長了腳般跑到玄明身前。
“奴家見過玄明大師。”桃樹柳樹現出人形，化作兩位絕美的女子，款款行了一禮道。
“兩點春，一丈紅，照看好他。”他冷冷地說道，聲音有些艱深。
“他醒來后，告訴他金山寺將他逐出師門了，從此再無師門之誼...金山寺也會舉寺搬遷，他找不到的...”
“莫要動什么歪心思，你們身上的禁制，只有他能解除。念你二人未曾害人，這才饒過你們一命，莫要再誤入歧途。”
“是，奴家不敢。”兩點春一丈紅對視一眼，皆是點頭應道。
玄明再看了一眼昏迷的江流，眼眶中竟有淚花閃動，隨后他猛一轉身，直沖云霄，只留下了一個決絕的背影。
望著眼前昏迷的江流，兩點春雙手分化出柳條將他托舉而起。一丈紅則花枝輕顫，編織了一張粉紅色的花床，輕柔地包裹住了江流的身體...
“姐姐，我們要告訴他真相嗎？”一丈紅挽起兩點春的手臂問道。
“真相？我們知道什么真相...我們什么都不知道啊...”
“將玄明大師交代的一字不差的告訴他就行了...這天地間，哪里有什么真相呢？”
兩點春看著玄明遠去的方向，目光幽幽，那是一片晴朗的天空，沒有一片云朵。
碧空如洗，如同一片明鏡，仿佛能映照這世間的一切，善與惡，真與假，虛與實。
可那畢竟不是一面鏡子，因為——它照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