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王離怎么和張伊伊解釋,她都堅定地認為王離回家務農,是一個特別厲害的抉擇。
最后王離放棄了,心道只要面前這姑娘不要到時候也學他務農就好。
王離自己有外掛,她可沒有,這些有大好前程的學生們,遵循著他們自己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不會比他發展得差。
聊了沒一會,張伊伊她媽,也就是鄉村診所正兒八經的醫生回來了,見到王離這個生面孔,打了聲招呼,在張伊伊的敘述下了解了一下躺在床位上的楊煥情況,知道已經沒大礙便寬心了。
張媽是個面相十分和善的中年女人,白大褂松散地披在身上,里穿著短袖,因為是土生土長的村里人,所以談吐行為都隨性得很。
王離和她說明了一下今晚借宿一晚,她很通情達理,笑著表示隨便睡就是了。
下著大雨,和宋雨薇聊了不久的天,將近八點將近九點了,雨勢還沒有要緩下來跡象,王離便也簡單洗臉洗腳,卷著鋪蓋躺到診所床位上去。
這小房間里剛好兩個床位,通常都是給人打吊瓶用的,隔三差五會換洗,所以其實沒什么異味。
王離把房間燈熄了,發現隔壁床位的楊煥腦袋位置還亮著手機的燈光,知道這小子還沒睡,便提醒他:
“早點睡吧,明早上要是有人來打吊瓶你可睡不成懶覺。”
楊煥頭埋在被子底下,悶聲回道:“這才九點不到,誰睡得著?”
“我們農村人可都是這個點睡覺的。”王離回道。
“那是你們。”
反正睡不好明早上難受的是他,王離沒管他,躺下就開始醞釀睡意。
過了一會,隔壁床的楊煥問了句:“你怎么不回去。”
王離閉著眼:“這不是怕你死了。”
“死毛,我命硬。”
“換條銀環蛇我看你敢不敢這么說。”
“銀環蛇是什么?”
“國內最毒的蛇。”
“你們山里有?”
“挺多的吧。”
“......老子以后,再也不上山了。”
“關我屁事,睡覺。”
說完這話,王離就轉過身去,再也不理那絮絮叨叨,對爬山有陰影的家伙。
結果王離話剛說完不過一會,自己還沒睡著,旁邊就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微微抬起腦袋看了看,發現這家伙睡得可死了,甚至連手機屏幕都還沒關。
搖搖頭,王離也睡去了。
......
睡至半夜,診所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吵醒了離門口近的王離和楊煥。
王離睡意朦朧地起身,抽出門閥打開診所大門,見到一位光著膀子拿肩膀和脖子夾著雨傘的大叔,正抱著六七歲的孩子,焦急萬分。
“醫生呢?”雨還在下,大叔沖進來就問。
睡在診所樓上的張媽急匆匆披上衣服就下了樓:“我在,啥事?”
“醫生,幫我看看我娃,晚上淋了點雨,好像在發高燒!”大叔放下傘,把孩子交給張媽檢查。
用手探了探孩子的額頭,張媽皺起眉頭“燒得有點嚴重......”然后拿水銀體溫計用力甩了幾下,讓孩子他爸幫忙夾在小孩胳肢窩。
“先夾十分鐘,我去配一下點滴,這樣子肯定得輸液了,那個......王離你把床位讓一下,讓娃兒躺。”
不消張媽說,王離也沒打算繼續睡,看了眼時間才凌晨一點過,幫忙把小孩放到床上去。
至于楊煥,本來被吵醒心里挺不爽的,不過看到王離忙前忙后,那孩子好像又燒得厲害,便躺回去沒說話了。
孩子高燒39.5度,還沒輸液就嘔了一次,張媽拿出葡萄糖和治病毒感染的吊瓶,調好輸液速度,觀察了小半個小時,沒什么別的狀況,便趴在坐診臺邊上瞇一會。
王離幫忙照看了一會小孩,過后也拿了張板凳坐在邊上,靠著柜臺睡覺。
楊煥擱著輸液室的門口,遠遠瞥見王離的身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三四點,楊煥拍醒王離:“你要不到床上去睡。”
王離見張媽已經在給打點滴的孩子拔針,準備走了,點點頭也就回去。
兩人躺回各自床上,楊煥忽然問王離:
“你一直都這樣嗎?”
“嗯?”
“天天當老好人,幫完這個幫那個。”
“也不算吧,大家都是村里人,生活條件沒那么好,能幫的就幫。”
“你們農村人真是奇怪,你奇怪,雨薇奇怪,給我打針那女孩也奇怪。”
“雨薇奇怪在哪?”
王離抓住了他話里的漏洞不放。
楊煥本來想說,她奇怪在喜歡你這人,但開口到一半,又憋了回去。
“你奇怪,所以她奇怪。”他說。
“我怎么了?”
“明明心里討厭我,還非要把好人當到底,不奇怪嗎?”
“誰討厭你了?”
“你不?”
“我反正不,最多覺得你小子煩人。”
“你看......”
“這不屬于討厭,真要讓我討厭,得是窮兇極惡的那種人才行......比如詐騙團伙啥的,你還差遠了。”
“......”
談話停頓了很久,空氣安靜下來,窗外雨聲也漸漸停下。
過了一會,楊煥突然開口:
“一路上,蘇蘇她們都在聊你,我本來想,一個農村人,能有什么值得這么吹捧的,現在算是知道,為什么她們對你評價這么高了。”
“為什么?”
“你真奇怪。”
“奇怪的人怎么會評價高?”
“說了你也不懂。”
王離雙手交叉著放在腦袋后頭,沒計較他的話,反而語重心長:
“要我說,你得跟她們學學,放下城里人的傲慢。農村不止是危險的山路,臟兮兮的泥巴,土里土氣的村民,比這些美好的東西多了去了,你沒必要狹隘地非要跟它們較真,你看山上不就挺美的嗎?風景好看,果子好吃,還有魚釣——你小子沒去,釣過了你就知道,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釣魚。”
“有蛇。”
“有蛇怎么了?好歹人家是無毒的!又沒要了你的命!”
“......”
這什么歪理。
“不行了我要睡覺了,別煩。”
“......行。”
臨近早晨的天空,漸漸放晴,楊煥能見到窗外的油麥菜田地,田埂上的野花,玉米上掛著碩大透明水珠,還有鳥在追逐。
他仔細想了想,王離這人雖然討厭,但說的話似乎有些道理。
農村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