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
父親是個強人,母親離去后他一人照顧涅家大大小小的商鋪,還維續涅家的家族企業的興盛。父親一個人將我們三個涅家子嗣撫養長大,還將我們培養為人才與棟梁。外人眼里的父親是偉大的父親,因為他的孩子長大后都有名有實力的,不同于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可在我眼里父親是個冷酷的人,還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
小時候犯錯,我總會感到恐懼,因為父親的管教太過嚴苛。我記得有一次,我在吃早飯時不小心打翻一杯水,父親就訓斥了我一個早晨。父親罰我不許吃午飯、不許出門,還罰我十二個小時不能與父親說話,還說讓我在這十二個小時里反思自己的錯誤,甚至讓我寫一份五六百字的檢討。
在我年紀僅有八歲,就接受了這樣嚴苛的軍事化家庭管理。我記得有一次,我在周考中因為答題時的一個馬虎,導致最終成績只達到九十五分的成績,勉勉強強摸到父親給我規定的分數線。我本以為這次摸線過關沒事,結果父親在當天晚上一家人共享晚餐時提及此事,又將我訓斥一頓。我那時非常委屈,明明做到了父親規定的事卻要遭到父親的訓斥,簡直不要太冤。我那時小聲反駁了父親一句“我達到您設置的及格線了,爸爸。”父親聽后罵了我一句,還扇了我一耳光。那一耳光,我至今銘記著,那是我兒時的傷疤。
奈何我怎樣哭泣怎樣委屈,父親就是不會動容,就連我身旁的妹妹都跟我一起哭,父親仍面不改色。我清晰的記得,父親那晚說出了一句最自私的話。
“你要明白,我這是為了你好!涅琉妮雅。”
此時此刻,這句話又回響在我的耳旁。不過這次我不再怯懦,我敢于向父親亮劍,宣告我作為獨立個體的權力。
這樣冷酷的話父親常說,這樣冷酷的事父親常做。父親雖然很偉大,但他做錯過太多事,卻倔強地不肯承認。以至于我印象中父親對子女慈祥的微笑,總是伴隨著任務與付出。我看不到父親那笑容里的慈愛,冷酷早就形成面具掛在父親的臉上,再也摘不下去,父親也不想摘下。父親慈愛的笑容,在我眼里格外冷酷。
父親教導我們要待人謙和、為人處世要懂得禮儀,真是一種諷刺。父親明明做不到這些,卻總試著教會我們這些。每當這個時候,我總會在心里默默地冷笑幾聲,然后無奈地接受父親的管理。我們的路父親早在母親的驗孕報告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在心中規劃完畢,剩下的幾十年也只是付諸實際的行動。我們的一切都是父親計劃里的一部分,我們的人生早已是計劃,是父親下的一場棋局。
長大之后我才知道,為何母親深愛父親卻要不時責罵父親。
“姐姐,父親說得沒錯!不要再執迷不悟了,現在改正錯誤一切都還來得及。”
妹妹在一旁幫父親說話。這給了父親極大的鼓舞,父親的態度愈發堅決。父親固執地認為他能見微知著,可他卻不曾詳細了解過,只是由著性子判斷。這樣不恰當的行為父親總會使用在他的子女身上,因為家尊與家規之中父親就是絕對的權威。
即便有妹妹加入對峙,我的勢頭仍然壓過父親。以前我越是對父親臣服,現在我的反抗就越是劇烈。我不想讓我的一生成為又一個“模板式幸福”,更不想讓曾束縛我的枷鎖再次束縛起我,我要反抗!
對峙之中我絲毫沒有顧及父親的威壓,愣是將對局的天平拉向我這一邊。我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父親和妹妹兩人加起來也敵不過我這張生來就為辯論而生的嘴,就只能抓住魏春冀的短板來辯護自己的觀點,除此以外別無合理的辯論切入點。論辯論我可從來沒輸過別人,我曾在大學校園里拿過四年的辯論賽冠軍。
“父親,我的選擇是最正確的,我有無數的證據能證明這一點。無論如何,你們這次無法改變我的決意,我不再是那個只懂得服從的孩子了。父親......你該明白,我是活生生的人。”
“涅琉妮雅,你還要怎樣作鬧?你可知你這樣的行為有多愚蠢嗎?出自貴家豪門的千金怎么可以選擇一無是處的普通人,那會玷污我們高貴的血脈。我們偉大的祖先們會辱罵我們的!那是恥辱啊。”
“父親,你不明白。你總把家族的興衰掛在嘴邊,認為我們都該為了家族而活著。可你卻忘了,家族本該是族人的庇護所,而非束縛族人的枷鎖。我們可以為了家族而奮斗,但不能為了家族而活著。活著的意義,該有我們自己決定。”
“混賬!你這番言論就是在侮辱我們涅家的祖上。”
“我想祖上的各位是不愿看到族人活在桎梏里的。”
“涅琉妮雅,你必須明白,強強聯手才是王道。你這樣的愚昧,只會讓我們的家族衰落,敗壞我們家族的名聲。”
“若這世界只講究般配,那玫瑰只會生長在沃土上,貧土上便見不得鮮花,至于世間流傳千古的佳話,便是這世界最大的荒誕。”
“你好好想想,那些有才華的公子難道不好嗎?任何一個嫁到你這邊來,你的生活豈不是更加美好了嗎?而你所謂的那個什么魏春冀,就是個活生生的騙子。就圖你的錢和容顏。你說說,他能給你帶來什么?還不是成了涅家的贅婿?——那多丟臉啊!到時候消息一出,你讓我的老臉往哪擱?你讓涅家的顏面往哪擱?”
“我只要一個永遠愛我的人做我的丈夫。我不在乎他是是否貧窮、是否有顏值有魅力、是否能為我帶來物質生活,我只要他能將所有的愛給我,只獨愛我一人。”
“你這是唯心者的言論!非唯物,是謬誤。”
“生活是物質的,可精神不是。精神的升華需要物質刺激,但不由物質直接決定。不一定有了物質人就會幸福快樂,有時人也會悲傷惆悵話凄涼。精神上的空缺是一個人永恒的話題。我想做那個空著手笑著離開世界的人,而不是那個抱著錢流淚的人。”
“涅琉妮雅,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抱歉,父親。這次......選擇權在我。”
見父親占了下風,妹妹趕忙過來助攻,也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妹妹認為:物質和地位是主要的,而情感是次要的。若一個人只有情感沒有物質,那他的婚姻將是不幸的,也可能沒有婚姻一說,因為現在的人都很現實,沒錢沒事空有真情實意是無法打動人的。
妹妹列舉了許多例子來輔助父親的觀點,試圖以此來改變我的決意,但她失敗了。我列舉出了幾個更有說服力的事例,妹妹極力反駁但又無可奈何,她的觀點在這些事例中沒有切入點,一時逼得妹妹改口說起了概率學。
辯論的最后,父親氣急敗壞地說:
“你要這么做,我與你斷絕父女關系。”
我恣情的一笑,底氣十足地告訴父親:
“若父親這般無情的話,做女兒也只好接受了呢。不過在做完那些事之后,我便不是涅家的人,故我將收回我在涅家的榮光與影響,一走了之。”
父親氣得暴跳如雷,刷的一下伸出手想打我的耳光,但考慮到我現在的身份,父親猶豫再三后放下了手。父親面紅耳赤,面相猙獰,看來被我氣得不輕。父親咳嗽了幾聲,對一旁的哥哥說道:
“涅佐勃列......扶我回去。就讓你這沖動的妹妹好好冷靜冷靜吧!咳咳咳......走,我們回去。”
妹妹見狀說叨了我幾句,哥哥也勸了勸我,但我決心仍不改變。哥哥對我搖了搖頭,然后扶起父親,伴隨父親一起離開。離別時我還送他們離開,盡管他們不想讓我這么做,但礙于顏面還是送了他們一程。離別的剎那,我看到父親的眼角里有半滴淚花。父親也許是在為我流淚,也可能是在為他自己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