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不良前腳與陸北游一別,大街上的人群中又有人喚住了他。
這張面孔十分陌生,張不良可以確信從未見過此人,而來人也迅速亮出了手中的令牌,白蓮圖案下“衛(wèi)尉”兩字,原來是大理寺的人。
“何事?”張不良松開握刀的手,現(xiàn)如今裴少卿被關押在自家的大牢里,他手底下的一個衛(wèi)尉找來是為何事?難道是替裴少卿帶話?
“裴大人命卑職帶一樣東西給張都尉。”
來人說罷就把手中一樣東西丟出,張不良伸手接下,這是一塊鑲玉的木牌,形似發(fā)簪卻要短上不少,上面刻有一字“嵐”。
“這是平康坊里的簪牌子,張都尉不妨去查一查。”
簪牌子是樓里姑娘的名牌,早先平康坊大樓里的姑娘時興插頭簪,以簪子材質(zhì)和墜珠區(qū)分各自品級,久而久之演化出了簪牌子,姑娘將此贈予貴客,人到了樓里把簪牌子一放,這位姑娘就被包場了。
“哪里得來的?”張不良問道。
“張都尉應該記得大青龍寺里那具腐化嚴重的尸體。”來人如實回答。
“你是誰?”
張不良望著來人微微一笑,因為那日在大青龍寺驗尸的大理寺衛(wèi)尉他都記得,如此明顯的東西又豈會錯過?現(xiàn)如今這些尸體都還放在靖安司,大理寺又無人能接近,那么只剩一種可能,那日這幾個衛(wèi)尉中有人搜到了此物,并暗自藏了起來!
大理寺之前出了長庚這么一個暗樁,再出一個又未嘗不可!
那么眼前這個人是什么身份?他為什么要幫靖安司?
來人一臉平靜,完全沒有身份被識破的慌張,他叉手向張不良告辭,留下了最后一句:“另外那些殺手是天羲教的人,靖安司未必能查到天羲教,張都尉可去繡衣衛(wèi)問問。”
天羲教,這與楊洄吐露的完全吻合,這倒能說明他沒有說謊。
張不良正欲跳下馬車留人,可來人退進人群轉(zhuǎn)眼消失,不過張不良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想,此人應該來自戢武侯府。
如此直接的冒出來送消息,好像他們很急,莫非真武快動手了?
張不良帶著這個疑問回了靖安司,并把此人的長相和經(jīng)過說與孁兒聽,她坦言自己對組織里的人都面生,平日里只侍奉北鸞郡主。其實多余的猜想都無用,當務之急是速速查明這簪牌子。
這幾日宵禁的時辰比往常晚了一個時辰,當報時博士龐靈大呼亥初,各坊的鼓聲隨即咚咚響起,靖安司大廳內(nèi)的燈火依然通明,月色下旅賁軍披甲值守,張不良在自己的小院里練刀,忽然一道身影落在身后,竟然毫無察覺!
“是個高手!”
張不良瞬間暴炁入刀,青銅刀燒得通紅斜劈而去,既然是高手第一時間選擇逃就絕對危險,只有以攻為守才能討來喘息之機!
“當——”
對方也是用刀,雙刃挾氣交擊震爆空氣,不過誰都沒占上風,只是勢均力敵。
張不良燃起朱雀之血,全身霎時發(fā)紅發(fā)燙,提刀就是一通犁庭掃穴,不料對方手中長刀平頭寬刃,也是一柄不遑多讓的重刀,迎著張不良也是一通拼刀。
交擊聲震空灌耳,張不良在終南山對上空忌時展露的那道劍氣,恰如雪泥鴻爪再沒重現(xiàn),對方起初應是試探并沒有出全力,此時勢如排山,竟壓得張不良節(jié)節(jié)后退。
不是輸在刀術,也不是輸在炁勁,而是輸在兩者的無匹相合!簡言之是境界!
在屋內(nèi)的孁兒已經(jīng)察覺到院子里的動靜,此時提著巨劍已經(jīng)殺出,劍身泛著白符之光,殺氣騰騰,不料另有四個黑影落入院子。
“停!”
一聲喝令之下,貿(mào)然出現(xiàn)的五人隨即躬身朝張不良行禮,院墻上一人站在寒月之下,看身形就是繡衣衛(wèi)百虎楊釗。
“兄弟,這幾個怎么樣?”楊釗得意滿滿的問道。
孁兒甩了個臉色就收劍走回屋內(nèi),張不良微微一笑,這五人應該是繡衣衛(wèi)新招的高手,這就夸了句:“很好。”
楊釗跳下院墻,走到方才與張不良過招的那位身邊時,冷不丁就是猛踹一腳,罵道:“叫你跟我兄弟過幾招,要你出手這么重!”
被揣的那位還不懂官場的人情世故,挨了這一踹身形不晃,看來還年輕氣盛。
楊釗眉頭一皺,隨后揮手命他們撤開,等人影散了后嘆道:“唉,個個本事都不錯,就是欠了些調(diào)教,還得養(yǎng)熟了啊。”
“聽說圣人要你們隆元節(jié)后剿滅昆侖山?”張不良說起正事。
“嗯。”楊釗點點頭,“這不圣人讓我準備點人手,那高力士就大大方方送了我兩百來號人,都是從江湖各門派挑的新人。”
“趕在隆元節(jié)前召那么多高手進繡衣衛(wèi),高大將軍是不是也在防?”張不良嗅出了一些味道。
“多半是這個意思了,但愿隆元節(jié)太平,這不,圣人命我分點人來保護你們靖安司。”楊釗摸摸短須,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走,嘴里嘀咕著:“有什么吃的?肚子餓了一天了。”
“保護靖安司是其次,幫著圣人監(jiān)督靖安司行事才是真吧?”張不良直接戳破。
楊釗干咳一聲,顯然是被張不良說中了,他回身攬過張不良的肩頭,邊走邊嘻嘻哈哈道:“管它呢,把我的人按在靖安司,我也好放心你的安危,再說了,我的人不就是你的人,但凡有什么要緊事,這些人你隨時調(diào)遣!”
“大哥,你知道天羲教么?”張不良本就想去內(nèi)衛(wèi)司打聽,這下好了,人主動上門了。
“知道一些。”楊釗隨口一答,突然想到了什么,站住腳問道:“怎么?他們在長安?!”
張不良點點頭,把有關天羲教的事說了一遍。
“天羲教啊,他們是靺鞨國的大教,我只知道一些,在天冊萬歲元年,突厥可汗默啜被被王孝杰和李多祚擊敗,這默啜為討好武周,自愿發(fā)兵征討契丹室韋靺鞨三國,尤其是靺鞨國大肆屠戮,以致天羲教來東都洛陽生事,是瞾衛(wèi)將他們?nèi)跨P除。”
“瞾衛(wèi)?”張不良對這個稱呼十分陌生。
“差不多是咱們繡衣衛(wèi)的前身,武后身邊的貼身護衛(wèi),由他們武家人統(tǒng)領。他們衣服是五瓣梅花,咱們現(xiàn)在是四瓣金花。”楊釗說著說著肚子咕嚕直叫。
“天羲教,瞾衛(wèi),武孽,真武。”張不良念著這一個個名字,試圖在它們背后找出新的線索。
之前在靖安司外遇到的那個人,不可能只是說起天羲教這么簡單!
“大哥,內(nèi)衛(wèi)司是不是還有關于天羲教和瞾衛(wèi)的卷宗?”張不良追問道。
“當然還有。”楊釗如今是百虎,對內(nèi)衛(wèi)司自然了如指掌。
“你帶靖安司的一個人去內(nèi)衛(wèi)司,讓他來查所有卷宗,他叫徐賓!”張不良拉了住楊釗的肩頭。
“現(xiàn)在?”餓著肚皮的楊釗眼巴巴想進屋。
在得到了張不良肯定的回答后,他不情不愿罵罵咧咧的往外走。
“兄弟,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了,圣人讓我看著你們,這倒好,前腳剛到,后腳就要替你們靖安司做事,這要是被圣人知道了,往后還怎么信我?難說也沒往后了,老子認了!”
“大哥,此案告破,你是首功!”張不良像哄三歲小孩般安慰道。
楊釗轉(zhuǎn)過身罵道:“還杵著干嘛,讓我自己去找那個徐……?”
“徐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