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反常
- 唐賊
- 小奉先
- 2731字
- 2023-02-07 23:45:48
其實在右相府的月堂前有一只黑狗,通體黑石雕刻而成,寓意右相永遠是圣人身邊的忠犬。
……
平康坊二曲,一個獨棟的閣樓內,被喧鬧的樓臺包圍。
楊釗見到了身穿常服的右相,極顯憔悴,頭上還扎了紅布條,原來是頭疾作祟。
沒有在相府召見,而是差人用馬車把楊釗隱秘帶到此處,看來右相也要提防在暗處的耳目。
“昨日李某人在南書房外跪了一個時辰,挨了風寒這頭疾就犯了。”右相對著楊釗訴起苦來,堂堂大國首相本不該吐露這些丟顏之事,自然是想與楊釗拉近關系。
楊釗豈能不知右相頭痛的根源,回道:“卑職在劍南道時,聽聞有個老郎中治頭疾堪稱仙手,不如由卑職把人請來長安給右相診治?”
右相的頭痛不就來自劍南道,楊釗去劍南道請郎中,言下之意不就是在暗示右相,若右相想解長安之圍,我楊釗可以幫上忙。
“那就有勞楊大人了。”右相與楊釗對視,目光暗含深意。
“右相今日召見卑職是有何事?”楊釗開門見山問道。
“圣人要把挖心案結了。”右相的目光還沒從楊釗身上移開。
“可就在下午又發生了一起挖心案!”楊釗低著眉頭說道。
“什么?!”右相慍色,仿佛并不曾聽聞此事,“那挖心案還結不得啊,賊兇尚在!”
“當勘驗之后再下定論,看是否同兇。”楊釗低著頭,臉上卻暗自作出表情,他這句是在釣右相。
“有勞楊大人為圣人分憂了。”右相朝天叉手,這句話同樣也是在暗示楊釗,圣人想結案,你得好好結案。
楊釗的表情更加豐富了,心中暗罵老狐貍果真是老狐貍,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一句話不在暗指,他也就裝傻充愣道:“卑職愚鈍,只當盡心竭力。”
右相扭頭望向窗外的寒月,嘆道:“今日是十五了啊,離隆元節可不遠了,轉眼李某人已拜相十年。楊大人,你覺得李某人較幾位前相如何?”
楊釗只覺一陣頭大,這評也不是,不評也不是,何況他哪能評出個涇渭來,要是教他評出平康坊里十大美姬,倒還能入木三分。
好在右相放他一馬,直言道:“李某人吶,賢不及姚崇,策不及張說,文不及張九齡,可偏偏圣人賜了‘鴻理天下’給李某人。楊大人,為官之道只有一條,那便是忠君之事!”
“是!”楊釗聽進了一半,這一半的確是為官之真諦,他李林甫能鴻理天下,靠的不是賢,不是策,更不是文,而是揣摩了圣意,圣人想要怎樣的朝堂,你就給什么樣的朝堂!
至于另一半,右相還是在強調,圣人希望挖心案結案,你楊釗得想辦法讓它結案。
“李某人也想平了長安近日之動蕩,可惜身在其中得避嫌,閑來也只能暗自琢磨,楊大人權且聽聽?”右相雙手插袖,垂著眼又望著楊釗。
“右相之見必是真知灼見,卑職愿聞其詳。”楊釗挺直了身板,卻還是不敢抬眼,今晚之召見終于步入正題了。
“此次壽王出長安迎接涅國圣女,不料被昆侖山的賊人截殺,那昆侖山賊人素來是吐蕃之鷹犬走狗,時常荼毒中原,李某人忽然有這么一個設想,誣陷李某人的通敵罪證會否是吐蕃的陰謀!殘害劍南道之棟梁,可攪亂西線后方,在長安鬧出挖心案來動蕩人心,既能陷害李某人,又趁機剪除我朝能臣,讓太子與李某人疲于內斗,好坐收漁翁之力。”
“如今之大唐,昭昭盛世,唯吐蕃狼子野心,若真是吐蕃陰謀,大唐必浩蕩反擊!”
楊釗暗驚不已,自己與張不良裴少卿三人格局還是小了,人家右相都把吐蕃拉進來了!如今唐吐大戰不止,吐蕃的使團還來到了長安談判,這個時候要是把吐蕃按在地上,扣押吐蕃公主來加大談判籌碼,長安的人那真是皆大歡喜啊!
右相不僅可以全身而退,要是激化了唐吐開戰,王忠嗣就有機會入主西線,這也讓太子得利,圣人更是樂見其成,征服吐蕃本就是圣人的夙愿,不得不說,右相真是老奸巨猾!把矛盾升華到了國與國的層面,吐蕃是否在此事件中無辜還重要么?
不過,難道右相是要把鬼踢出局了?還是,拿吐蕃來掩護背后的鬼?
正在楊釗深陷內心纏斗之際,右相目光灼熱,對著楊釗說道:“若楊大人真能查出吐蕃的罪證,那何止是千戶的賞賜!”
“只是可惜了。”
哪知右相話鋒一轉,拋出了今晚面談的利器。
“不瞞楊大人,圣人早有裁撤繡衣衛和十察衛的想法,往后繡衣衛多半是由內侍省統領,以楊大人之能,當早做打算,當在三省六部平步青云!”
……
在平康坊南面的宣陽坊,虢國夫人的新府坐落在西南角,府門臨街而開,因為天色已晚朱門緊閉,可無論是門前還是府門,都升滿了紅燈,一片通紅光亮。
張不良在孁兒的帶領下潛入府內,可找了一圈發現虢國夫人并不在府內,只好悄然離開,可半道被巡夜的護衛撞上,孁兒丟下張不良先一步翻出了院墻。
當張不良好不容易躲過護衛跳出院墻,卻見四下并沒有孁兒,而北面街角正有一隊持火把的金吾衛離去,想來孁兒是為了躲開金吾衛先去平康坊外的馬車那了。
長安雖然宵禁森嚴,但是平康坊外自有晚歸的貴人,金吾衛權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遇上形跡可疑的才會上前盤問,張不良低頭走在車流中,不料一輛馬車上的人叫住了他。
這輛馬車當街而停卻無人敢怒,因為馬車里坐的是咸直公主。
張不良還在暗悔自己的疏忽大意,可面上只能笑著上前,與之前見過的那個侍女擦肩而過,朝咸直公主叉手行禮道:“公主殿下是要回府?”
“張大人連馬車都不敢上了?”咸直公主打趣道。
張不良汗顏,這就上了馬車,見公主穿著單薄又開著窗,關心道:“寒夜天冷,殿下加些衣裳。”
咸直放下窗簾,笑道:“全長安的男人都巴不得本宮少穿些,唯有你張大人要本宮多穿些。”
張不良微微一笑,卻見咸直公主抬起腳尖,白脂玉足上甲油嫣紅,甚是挑逗。
“張大人,看你還能逃多久。”
張不良避開咸直公主的目光,看到了案上的簽,聽聞她信佛念佛,該是又去香積寺問簽了,這就岔開話題問道:“殿下是去求簽了。”
“嗯。”咸直公主收回玉足,“是為清兒求的。”
“張大人覺得壽王是娶涼郡主好還是韋家女好?”
張不良不假思索,坦言道:“我覺得現在讓壽王納妃,是在難為壽王,不如讓壽王做回自己。”
咸直公主花容一黯,因為張不良的這番話引起了她的共鳴,她也悵然道:“是啊,不如不爭了,只要清兒平平安安,有什么好爭的。”
“往后,還望張大人護著些清兒。”
“一定。”張不良行禮道。
“對了,張大人怎么會在此,總不會是去了平康坊喝花酒吧?”咸直公主臉上漾出幾分醋意。
“不是,是在查案,想查查虢國夫人。”張不良不覺得說出來有何不妥,反正咸直公主與虢國夫人勢同水火。
“那張大人可要小心,需要本宮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咸直公主說罷穿起了外衣,“本宮也要回府歇息了,就不打攪張大人辦案了。”
張不良如受大赦般感激道:“那殿下多喝熱水,下官告退。”
在咸直公主的笑聲中張不良退出了馬車,目送它緩緩離開。
等他返回馬車,迎面就是孁兒的責罵:“怎么慢了這么久,我以為……”
張不良倒另有所思,望著孁兒的臉,視線最后落在了她左眼的淚痣上,當孁兒作勢要罵出登徒子時,他卻認真的說道:“你跟咸直公主府里的那個侍女是真的像,尤其是這雙眼睛,一樣的杏仁兒狐貍眼!”
孁兒明顯神色一震,可轉眼罵道:“胡扯,走吧,去樂游原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