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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月堂

  • 唐賊
  • 小奉先
  • 3509字
  • 2023-01-20 23:08:48

長安,要說大,容不下外面的人,不得進。要說小,又可容的下里面的人,不得出,就是一座被權力籠罩的牢籠。

……

平康坊,華燈爭輝,繁鬧有聲。

右相府大門前停了一排長龍馬車,每一輛的主人都至少官居六品,這樣的場景每日都稀松平常。

相府內院樓疊嶂,回廊幽長,不知飲恨了多少刺客。在府內最大的會客廳后面,就是最為機要的地方,月堂。

月堂,顧名思義其形如偃月,坊間傳言,此地是皇城中書省真正的政事堂,因為三省六部的官員但凡有要事都在此相商。

月堂前玉石鋪路,在月下泛著螢皓之光,有左右兩排高大的立仗馬,這是右相要教滿朝百官學這立仗馬,不作聲才能養尊處優,誰要是在朝堂上亂叫,那就會被直接剔除出三省六部。

月堂內燈火昏暗,在門內兩側的候室烏泱泱擠滿了人,一個個披著公服在外耀武揚威,此時卻如歸圈的羔羊,縮在一塊連大氣都不敢出,時間上看這幫人應該還餓著肚子。不僅如此,因為右相畏寒,所以兩側墻邊還有長排炭盆,這幫人在這深冬的寒夜竟然被炙烤得滿頭大汗。

“繡衣衛百虎楊釗到!”專門在月堂外傳聲的相府管事大聲道。

在這幫官員的注目下,楊釗踏入了月堂,正了正衣襟,捋了捋短須,在相府大管家的恭領下徑直往前,過了一道屏風后,里面還站著七八個官員,大唐官員的品秩倒是可以從服色上分辨,從上至下紫緋綠青,這幾人著緋服,又能站得這么里面,必是朝中諸部大員。

這幾位光看身形楊釗就認得,平日里見了繡衣衛百虎自然要寒暄,可此時他們卻如同失明失聰般靜默無聲,因為在月堂的最里面,有一人悠閑坐在碧玉面的檀桌前。

此人坐在桌子的左首,主座那里空蕩無人卻放了一副碗筷,他手里拿著筷子正瞅著滿桌的佳肴,豐盛堪比御膳。

朝中皆知右相獨愛美食,傳言府中廚子連興慶宮里的御廚都不及。

不過權柄滔天的右相沒有忘本,每回在月堂用食都會在主座放下碗筷,那里是圣人的位置。

還有個倒霉蛋正跪趴在桌前,服色還只是綠服,別說滿頭的大汗了,臉都已經蒼白無色,怕是攤上什么大事了,大管家從他身旁經過,他以為是右相走來了,噶忙全身一抖擻,直呼:“卑職知罪,卑職知罪……”

這大管家面相和儀表都極為普通,可一對眼睛金光四射,該是有看人識人的大本事,他走到右相身邊輕言幾句,然后招呼楊釗站在了右相斜對的拱門那。

拱門內是右相所在的檀桌,拱門外就是按品靜候的官員們,讓楊釗站在中間這里,莫非是讓他選將來的站位?

從始至終,右相都在專心吃菜沒有看他楊釗一眼,這也是楊釗進長安后離右相最近的一次,右相可不是三角眼的典型奸臣模樣,與一般接近六旬的老人無異,清瘦長須,還有那么些慈祥,唯一不同的是那雙眼睛,一雙看盡朝堂風云的眼睛。

楊釗抬眼看向里墻上的那塊大牌匾,竟是圣人親筆恩賜的四個鎏金大字:鴻理天下。

這位右相大人確實已經混到了人臣的極致,這四字將他的權勢概括地淋漓盡致。

最外面的官員陸續上前稟事,右相基本不說話,但凡聽完“嗯”一聲,或者右相還能繼續夾菜,那么這些官員就如獲大赦,若右相停在那不動筷子,或者把臉冷在那,那稟事的就該膽戰心驚了。其實都做官做到這個份上了,為官之道自然熟稔,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說錯了該怎么圓回來,都已經不用右相費心了。

很多官員都沒輪到機會稟事,而那個倒霉蛋就那么一直跪趴著,他應該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了。

楊釗不敢多聽朝政,可人這么站著又怎么聽不到,他甚至在想,莫非右相是有心要拉攏他,所以讓他站在邊上什么都聽?或者就是讓這些官員看著,繡衣衛百虎楊釗已經幫著右相一起聽朝政?又或者,右相就是想熬一熬他這新晉的繡衣衛百虎,就只是讓你干站著?

無事之余,楊釗又觀察起了右相,發現右相有些菜一筷不夾,可要是有飯粒落桌,他卻會小心夾起絕不浪費。

大半個時辰就在楊釗的胡思亂想中度過了,最后那個倒霉蛋也被同僚拖走了,楊釗都沒機會看看究竟是誰。侍女們進來收拾檀桌,還給右相沏了熱茶,大管家攙著右相往右邊耳廳去,那里有臥榻和兩排木椅,應該是月堂內最為私密的地方。

楊釗被大管家喚了過去,才發現里面的地板溫熱,這時候斜躺在軟塌上的右相才看向他,和藹笑道:“有勞楊大人等候多時?!?

“五福,快讓楊大人坐下?!庇蚁嘹s忙催著大管家說道,哪還似方才那般令諸位官員戰戰兢兢。

楊釗行完禮后屁股只坐一半,挺直了身子等著右相發話。

“楊大人,挖心案可有進展?”右相直奔主題。

楊釗正要回答,卻被右相打斷,只聽他叫冤道:“哎,這挖心案可是害苦我了,現在全天下都覺得是我李某人所為,楊大人你信么?”

右相咳了幾聲,像個大病的老朽平視向楊釗,目光卻威然如環伺之虎,大管家立即過來給右相順了順背,然后端來熱茶讓右相潤潤喉。

楊釗料想右相應該聽著,趕忙表態道:“下官不信?!?

“哦?”右相嘬了一口熱茶,把杯子遞還給大管家后坐了起來,笑道:“那楊大人可要好好查。”

“一定,一定!”楊釗嘴上答著,兩眼卻暗自兜轉,今夜右相找他進府就問這些事?

有侍女進來給右相披上了厚重的裘袍,右相緊了緊后長嘆一聲,雙眼放空喃道:“如今咱們大唐西線戰事吃緊,全拜那皇甫惟明所賜,好大喜功,故在那石堡城遭了大敗,可他竟然將罪責推卸到李某人身上,不知從哪捏出什么通敵罪證,從劍南道一路告發至長安,如今搞得長安動蕩不寧,圣人的隆元節將近,真是胡鬧,胡鬧?。 ?

右相說得義憤填膺,楊釗聽得真真切切,不料又是被右相猝不及防地問道:“楊大人,聽聞你來自劍南道,與那鮮于仲通是至交,不知李某人說起這皇甫惟明,有沒有讓楊大人為難?”

楊釗趕忙擺手道:“沒有沒有,相爺多慮了,卑職與鮮于仲通是至交不假,往日也多虧鮮于大人提攜,但卑職與皇甫將軍那是毫無瓜葛,畢竟卑職在劍南道時只是個校尉,何況卑職從劍南道西征時,劍南道的節度使還是章仇兼瓊將軍?!?

“那就好,楊大人真是念舊情,今時不同往日,楊大人有貴妃娘娘在,待偵破這挖心案,就是繡衣衛千虎了。”右相說著竟然朝楊釗叉手,大管家也趕忙跟著叉手。

楊釗豈不知這叉手的威力,受寵若驚之下趕忙起身下跪,表起官場忠誠:“相爺折煞卑職了,卑職要想在長安立足,非相爺栽培不可!”

“唉!”右相又是一嘆,悲哀道:“李某人怕是在這相位待不久了,西線吃緊,圣人有意請王忠嗣大將軍親征吐蕃,待王大將軍建下功勛,出將入相,李某人就該從中書省挪開屁股嘍。”

“卑職不敢茍同?!睏钺撏蝗幌肫鹆诵值軓埐涣嫉囊痪湔摂唷?

“哦?”右相饒有興致,只是一個眼色,大管家就上去把楊釗扶回座位。

楊釗理了理思緒,學著張不良平靜道:“制衡,圣人要的是制衡,若王大將軍在西線又立不世之功,那確實封無可封,但有句話叫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何況相爺為大唐深耕數十載,朝堂不可無相爺?!?

右相還沉浸在楊釗的前半句中,對于后半句置若罔聞,畢竟一天不知要聽多少遍。

后面兩人又是聊了些關于挖心案的閑碎,右相蜻蜓點水,楊釗滴水不漏,最后右相特地叮囑了楊釗一句,要為圣人好好查案,隨后差大管家送走了楊釗,月堂內只剩主仆二人。

“五福,這楊釗雖出生不高,但格局極大,將來可以是個相材!”右相贊道。

“阿郎是聽了那句制衡?”五福揣摩道。

右相點點頭,正色道:“這楊釗只是把那句話說了一半,后面半句應該是,王忠嗣若入朝,太子將大權在握,到時候就失衡了!真是好一個制衡啊,制衡兩字,幾乎把李某人官場一生評了個透,比這鴻理天下還貼切!”

五福不說話了,這楊釗能有如此格局,又是楊貴妃的族兄,以阿郎的心性怕是要趁早摧之,但眼下挖心案太為難阿郎,這楊釗不得不倚仗。

右相也讀出了五福的心思和擔憂,轉而問道:“楊熙爽辦的如何了?”

“人已經按名單散出長安了,索性上面大部分人已死,不出幾日定有消息,吉溫倒覺得罪證已經在長安了?!蔽甯;氐馈?

右相知吉溫之敏銳,他瞇起眼來沉吟道:“要是在長安了,怎么還不浮出來,樂游原那里不也沒有。”

“會在哪呢?”五福也細思起來,又脫口一句:“現在怎么連那上官念翹也摻和進來了,莫非連汝陽王也……”

“非也?!庇蚁喈敿捶裾J,“五福你連這點都想不通么?他們嫌昆侖山那五個殺手不夠拉我下水,現在借李適之的手給了我這份名單,這可是陽謀啊?!?

五福一點即透,李適之雖從左相之位跌落,但身為兵部尚書的他還留有余力,如今還與太子同仇敵愾,皇甫惟明能公開與右相為敵,背后不免有李適之相助,如今他請汝陽王辦點事也合情合理,畢竟兩人私交甚密,又是李氏族親。

以右相的實力,截下這份名單易如捻燈,而右相得到了這份事關罪證的名單,他能不派羅鉗吉網去查么?可一旦去查,就是被他們請君入甕了。

這個他們,就深藏在樂游原,這個他們,就是張不良口中凌駕于右相之上的勢力。

“不能坐以待斃了?!庇蚁鄡裳鄯懦鰵?,緊接著又迅速斂去,笑道:“多虧這楊釗送了制衡兩字,五福,他應該是我這一局的勝子!”

天槐大街,已經在車廂內的楊釗不知道此時還在被右相惦記,而他惦記的是張不良在阿不思軍中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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