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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來自龍虎山的師兄

  • 唐賊
  • 小奉先
  • 5197字
  • 2022-12-23 23:47:10

升平坊榭湖,那晚。

黑云如翻墨,其中隱雷忽閃忽暗,起風的湖面浪花層疊,幾艘畫舫燈火通明,其中一艘上舞姬正在群舞,靡靡之音夾雜著享樂者的歡笑聲,忽然一滴冷雨砸落在描著紅蓮的鼓面,濺出細碎水珠,隨后那些舞姬們也遭了秧,花容失色,甲板上雨滴砸得“啪嗒”作響,正在舉杯豪飲的官人迎著雨滴抬頭望天,甚是掃興。

在一陣呼聲中,畫舫上的游客慌張避雨,船夫們準備搖漿回岸,在這寒冷冬夜能早早歇船回家,他們反倒十分感激這場雷雨。湖面上的畫舫爭相回岸,可有一艘兩層樓的畫舫卻安靜異常。

壽王正端坐在二層露臺上對天孤飲,身旁護衛重重,其中一人挎刀靠上船舷,兩眼穿過密集雨珠掃視湖面,未有發現后回身稟報:“壽王殿下,不如先回閣樓避雨?”

壽王點了點頭,放下酒杯起身要走,卻聽另一個護衛驚呼道:“有船靠過來了!”

那是一條小船,在湖浪中左晃右擺,船上一人頭戴斗笠,忽然丟開手中竹竿,奮力躍起,幾下就攀上畫舫,隨后又來到了二層,引來一干護衛拔刀。

顯然來的不是他們要等的人,護衛喝問道:“來者何人?!”

來人沒有說話,斗笠蓋住了整張臉,他也緩緩拔出了刀,狠聲道:“來殺你家壽王的!”

“拿下!”

一聲令下,站最前的兩名護衛搭箭拉弓,直接射出破空兩箭,卻被這刺客閃身避過,轉眼雙方短兵相見。

斗笠下一張臉用黑布蒙著,但能清楚看到脖頸上的一道疤,他的刀法利落實用,是戰場殺敵的路數,招招斃人性命,四名護衛竟然落了下風,但另有四名護衛已經揮刀而上。

壽王倒也不懼,站在原地一步不退,當然在他身周還有六名護衛守得密不透風。

這刺客已經放倒了兩名護衛,但自己身上也掛了幾處傷口,他目光駭然,顯然是低估了壽王的護衛們,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拼死搏一個欺近壽王的機會。

護在壽王身前的兩人波瀾不驚,其中獨眼的一人開口道:“哪來的刺客,要是王府里的那些護衛還真要著了他的道,可惜他遇上的是我等,老三,捏死這只螻蟻。”

被喚作老三的另一人點點頭,右手按刀這就沖上前去,可到了半道,卻見一道身影快于他殺了上去,口中急喝:“萬年縣不良帥張不良,特來緝拿此賊!”

刺客一見是張不良,愣了個神中門大開,有一刀趁機凌厲劈來,避之已晚。

好在張不良急急搶到身位,一肩將劈刀的護衛猛力撞開,接著與刺客過招起來,逼著刺客節節后退,直到他后腰抵在了船舷上。

另有一艘畫舫恰好駛來,近在咫尺,該是兩艘畫舫上的船工們都被刺客亂了分寸,又被湖面的風浪挾裹,以至于它們要徑直相撞。

“快走!殺不了的。”張不良壓著嗓子焦急萬分。

“怎么都是軍人?!”刺客說出了心中疑慮。

眼見身后護衛揮刀而來,張不良一腳踹出,刺客后背撞破船舷,整個人墜向另一艘畫舫的甲板。兩人隔著雨珠相望,此際又是一箭破空射來,刺客急忙挑刀撥開,但另一箭緊接其后,直接沒入了小腹,下一瞬刺客倒在甲板,而兩艘畫舫也終于猛烈撞作一處,刺客滾地之后起身逃命!

兩名護衛在張不良身側躍出,重重落在另一艘畫舫的甲板上,緊追刺客而去。

“一個不良帥膽敢礙事!”那個叫老三的護衛罵道。

張不良也踉蹌后退了幾步,此時也收刀跳向另一艘畫舫,根本不理會對方,這老三只好對身后的護衛下令道:“速去追拿,要活口!”

“喏!”十數名護衛盡數朝另一艘畫舫撲去,有幾個跳躍不夠的直接掉入湖面,只能在水浪中掙扎。

“呵呵——”

突然,在畫舫樓頂有個女人笑起,在狂風暴雨中一襲紅衣,雷光下一張臉白皙妖異。

張不良無暇顧及身后的一幕,他迎著大雨攀爬過整艘畫舫的樓閣,終于在船尾追上了刺客。

此時的刺客手捂著小腹中箭處,可能是嫌箭桿礙事,直接揮刀砍斷,握刀的手背拭去嘴角的鮮血,決然念道:“不退!”

就算跳入湖中,帶傷的他也絕無逃走的機會了,所以索性殊死一搏。

護衛們呈扇形圍住了刺客,四人豎盾在前,儼然是軍中殺敵的陣型,而且看他們的神色,絕非一般兵士。

大雨傾盆,張不良凌空躍下,站在了護衛們和刺客之間,朝刺客微微一笑后,拔刀轉向護衛們。

刺客便是秦無陽,乃張不良隴右瀚海軍第十一團的兄弟!

秦無陽想說些什么,可又不能暴露了張不良與自己的關系,前一瞬還準備拼死的他忽然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轟隆隆——

雷聲大作,無論是秦無陽還是張不良,他們都做好了人生的抉擇,一念皆為兄弟。

可就在刀刃即將劃破喉嚨之際,一聲慘叫響徹蒼穹。

顯然是從壽王的畫舫傳來,張不良瞬間拿了主意,隔著雨大喊道:“我乃萬年縣不良帥張不良,此賊有我在,你們還不速速回救壽王!孰輕孰重?!”

護衛們相互交換眼色,轉頭就呼喊船工們靠回壽王的畫舫,張不良總算松了口氣,只待他們離開這里,就可以放秦無陽走了。

在壽王的畫舫,露臺上散了一地殘肢,那都是被生生撕下,那個叫老三的護衛跪在中央,沒了雙臂,連頭都沒了。剩下的兩個護衛雖把壽王護在身后,但身軀發抖比壽王還慌,其中一個正是為首的獨眼護衛。

先前他們還在嘲笑秦無陽為螻蟻,轉眼自己成了螻蟻。

一襲紅衣站在血腥中央,垂著的廣袖下十指修長,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她仰著臉借雨水沖去臉上的鮮血,白皙的臉龐讓她的唇更加猩紅,更詭異的是,雨水在她肌膚上正化成蒸汽,她嗅了嗅被雨水蓋去的血腥味,嘴里念叨著:“不夠啊,不夠……”

“嘭——”兩艘畫舫再次撞擊,追殺秦無陽的護衛們紛紛跳回,他們還不明狀況。

壽王跟前的兩個護衛深知這紅衣女的可怕,趁機領著壽王穿過閣樓往船尾逃去,這時候瞧見水浪翻滾的湖面有一艘小船駛來,上面站著的正是張不良。

慘叫聲不出意料地繼續響起,三息,這是十幾條人命能拖延的最長時間,血水漫出了船沿,另一艘畫舫上目睹了慘劇的人們急催著船工劃船逃命。

“殿下,快跳下去!”獨眼護衛催促壽王。

紅衣女這邊已經沒了動靜,最后一個護衛被她單手提在半空,五指深深抓入脖頸,鮮血滲入喉管后不停咯出,瀕死的他仰望夜空,先是肌肉組織撕裂的聲音,再是骨節脫開的聲音,充滿血絲的兩眼漸漸失去了生機。

紅衣女丟掉尸體,原來她赤著雙腳,這時候踩著粘稠鮮血一步步走向壽王,兩方人相隔只剩閣樓。

眼看張不良劃著小船來到畫舫之下,獨眼護衛再也顧不得尊卑直接將壽王推入湖中,接著兩人互相點了點頭,獨眼護衛豎盾執刀直沖向紅衣女。

紅衣女笑聲如妖,右腳驀地蹬裂木板,整個身形如彗星襲月般直閃向獨眼護衛。

兩人在閣樓內相遇,雷光大作,護在身前的盾牌直接被五指抓入,一把扯飛,獨眼護衛拼盡全力劈出一刀,勢大力沉可卸馬首,紅衣女正要出手,卻見他猛然收力,身子一側。

一支箭貼著獨眼護衛的胸膛掠過,直接沒入紅衣女的喉下三寸!

這一箭若是早了,獨眼護衛后背就要中箭,若是晚了,紅衣女絕對可以躲過,所以兩人配合的恰到好處,不得不說這一箭的精妙。

紅衣女被這一箭帶退一步,箭桿上的尾羽還在震顫,獨眼護衛大喜過望,沒想到真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老二,你這一箭不愧是三十年的功夫!”獨眼護衛面朝著兄弟大贊,卻不知紅衣女依然仰天而立,突然抬起右手抓住了箭桿,直接拔出!

看到反常的老二兩眼驚懼,獨眼護衛也意識到了不妙,反手就一刀橫砍而去,卻被紅衣女一把抓住手腕,下一瞬右臂直接被卸,綻出一團血花。

斷臂之痛還沒通過神經傳來,左臂又被卸了,這時候他才來得及吼出痛苦。

可能是紅衣女覺得叫聲難聽,右手一把按住獨眼護衛的胸口,暴力將他砸向地面,“嘭——”的一聲,人是戛然不叫了,嵌在了木板間,胸口也塌陷了。

紅衣女抓起獨眼護衛的長發,拖著他繼續前行,站在船尾的老二想拉弓,卻發現全身無力,想逃,又雙腿灌鉛,人已經恐懼到了極限。

“你……你不是人!”

紅衣女笑而不答,一步一步走到船尾,就那么戲謔的看著他,不殺他,卻比殺了他還讓他害怕。

站在了船舷邊上,紅衣女俯視下方的小船,拽起手中的尸體,在半空右手抓住它的腹部,隨后將它如炮彈般砸向小船。

“跳船走!”

張不良緊迫之下連殿下兩字都來不及喊了,小船應聲被砸沉,但有湖水的卸力并沒有損毀,壽王卻掉入水中,轉眼被水浪卷走。

方才放走秦無陽后,他原本可以走,但內心深處還是選擇了救壽王,因為這里是升平坊,是他的管轄之地,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當然他也存了私心,若能救下壽王,便可為兄弟求一條生路。

小船重新浮起,紅衣女也從天降落,自她落船之際,船身在激浪中變得穩如磐石,長發舞動,張不良也被這張臉攝去了一魂二魄。

他拔刀迎敵,因為瀚海軍十一團遇敵只有兩字:不退!

刀鋒辟雨,張不良一刀欺近,刀尖擦臉而過撲了空。

紅衣女并沒有別的動作,一刀不中的張不良急忙收刀后撤。

天空狂雷大作,畫舫上的老二,這時候才從恐懼中回神,雙膝跪地,眼眶迸出干淚,竟然哭了起來。

小船上雙方僵持,張不良詫異的望著紅衣女,后者的神情十分失常,雖不明所以,但他想趁機搶上去來個一刀,不料紅衣女兩眼瞳孔瞬間變得血紅。

張不良并不知道,他已經被讀心了。

“你跟秦時長胤是什么關系?”紅衣女竟然說話了,神色再無剛才殺人時的戲謔,反而變得像被人拋棄了一般,幽怨嗔怒。

張不良根本不識什么秦時長胤,將刀橫在身前神情緊繃。

紅衣女釋然一笑,自我安慰道:“不管什么關系,殺了便是。”

紅衣飄動,張不良生死間奮力揮刀,鋒利橫刀卻被她徒手抓住,五指欺刃未斷,他被這怪異畫面震驚,卻沒注意到另一只手襲來,五指透胸而入。

剎那間的感受,猶如五柄短刀插入心口,心臟所連血管被盡數攪斷。

“要死了么?”

張不良重重地往后倒下,而紅衣女明顯還未泄憤,撲上來一掌就要按碎他的頭,似乎看到他的眼就要想起某個人來。

張不良微微一笑,無牽無掛死又何妨,可就在手掌近在頭頂時,一道雷裂空轟下,頓時滿目雷光!

……

“嘭,嘭,嘭。”

一陣敲門聲響起,張不良猛然睜開雙眼,急忙拉開內衣看向自己的心口,才發現剛才竟然是夢!

貼身的衣衫已經濕透,他坐在床沿回了回神,突然屏住了呼吸,幡然醒悟剛才不是夢,應該是之前的記憶!

也就是說,昨日在水桶中窒息時,所浮現的畫面也是記憶!原來那個脖子上有疤的就是秦無陽,而湖面發生的一切,正是壽王遇刺的案發現場!

敲門聲響了幾聲后沒了動靜,張不良走出去打開門,赫然在目的是個背身站著的道士,破袍子破布鞋,寒風瑟瑟下光著腿,小腿肚上還貼了個狗皮膏。

道士轉過身來,一見張不良直接燦爛地喊了聲師弟。

陽光刺目,而且不是披頭散發,看著干凈整潔的道士頭,張不良終于認出道:“師兄!”

打完招呼,張不良目光就移向師兄的襠部,看他兩腿還是岔著,想必自己走后的那幾日還是不堪回首。

繡衣衛辦事也就那樣啊,隔了一天才把人從牢里撈出來。

“師弟,不是跟你說了,咱在長安還是有幾分薄面,我點一根香,那也是萬年縣半邊天吶。”看來師兄并不知情是被楊釗撈出來的。

張不良暗嘆一口氣,雖此師兄非彼師兄,但吹牛的毛病真是一毛一樣。

兩人都空著肚皮,師兄這就拽著張不良說要請頓好的,說巧不巧就到了升平坊,在榭湖邊找了個面店,看牌面還有點大,門口也停了不少馬車。

“師弟,有個道道可能你有所不知。”師兄并不急著進店,指著眼前巨大的湖面:“晚上這里開滿畫舫,大老爺們夜夜笙歌,時辰一過宵禁回不了家,只好在畫舫上震船過夜,那么醒來后頭等大事是什么?”

“吃早食?”張不良嘴上搶答,兩眼卻望著湖面,回想起記憶中的場景。

師兄滿意地點點頭,再摟著張不良的肩膀轉回面館前,“這家面館,是榭湖邊最有名的,但這些大老爺們人傻銀子多,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面!”

張不良沒搭話,扭頭還是望著榭湖,對岸是高聳的平原,正是長安地勢最高的樂游原。

“走!”師兄一聲令下,摟著張不良殺向不遠處的小面攤。

“老鵲兒,多日不見,氣色可不大好。”

面攤老板跟師兄很熟,但當著張不良一點也不給面,直奔主題道:“算上今日兩碗那可得有欠十碗了?”

師兄瀟灑一笑來掩飾尷尬,正要說句場面話,卻聽面攤老板話鋒一轉:“面錢就算了,你幫我新出生的兒子取個名可好?”

“好說好說。”師兄說完一把拉住老板,補了一句:“這位是我師弟,你給他加雙份葷子。”

“兩碗都雙份!”老板倒也大氣。

不一會兒,蓋著鹵子葷子的大碗面端了出來,師兄吃前兩手掐了個道訣,振振有詞之后直接開吃,看得出已經多日不近油葷,但吃的還是十分雅致仙風。

“師兄,你是怎么被關進去的?”

看著師兄瘦巴巴的身板,張不良夾了些葷子給師兄,所謂葷子就是一些牛肉牛筋牛蹄之類的。

師兄看著張不良夾過來的葷子,眼中流露溫暖,夾起一筷面晾著,說道:“師兄在昭國坊擺了個攤子,給人看相算命,平日都是中午出攤,可那日趕了個早,就壞事了。”

“看卦這個事,確實得是中午,早晚不吉利。”張不良閑扯一句。

師兄倒是目露佩服,覺得這個師弟有點道行,這里面可是有大玄機,尋常人等豈能懂?

“那日一早碰到個和尚,道士見和尚本就晦氣,哪知這和尚反倒嫌見我晦氣,于是大吵起來,吵到最后老禿驢還罵上了我們龍虎山,說我們龍虎山出了個禍國的叛徒!”

“他嬢(niang)的,有道是盛世禿驢燒香斂客,亂世道士背劍下山,這老禿驢膽敢欺我龍虎山,我直接把老禿驢摁在地上吃馬糞,扒了他褲子!”

“哪知這老禿驢與京兆府尹相熟,就給我扣了勾連反賊之罪,把我關進了萬年縣的大牢。”

師兄說完嗦起面來,張不良倒好奇這龍虎山的反賊是誰,就追問起來,只見師兄朝天拱手,念出三字:

張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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