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戌時。

長安城內(nèi)，鞭炮齊鳴，鑼鼓聲喧，熱鬧非凡。

今日萬歲爺領(lǐng)著一眾兒女大臣入城賞景放花，帶走了一大批宮內(nèi)守衛(wèi)，秘書省內(nèi)的守衛(wèi)，比起往日少了幾分。

只是這少，也是對比平時而言的。單論警戒程度，這兒可是皇城內(nèi)，秘書省，怕是連個蒼蠅都輕易飛不進(jìn)來。

有衛(wèi)兵巡邏，也有固定的人放哨站崗，不知在哪兒的暗處，更有高手在此把持。

算了算時辰，蔣松巖覺得是時候了。

他提著個被裹緊成方形的布袋，朝著西殿的方向走去。

入了西大殿院，又徑直去了西書閣，果真和他想的一樣，在這正旦之日，衛(wèi)兵們難免有些魂不守舍。

一個個不是在打著瞌睡，就是在兩眼放光地討論著要把這幾日夜直得的銀子花在哪位青樓姑娘的身上。

不僅如此，這秘書省內(nèi)也到處飄著硝煙味。這是從長安城里飄過來的，又給他的計劃打了層掩護(hù)。

見有人過來，衛(wèi)兵們才立馬打起警惕。但等人影走進(jìn)，瞧見是蔣松巖以后，又放下心來。

“蔣校書郎，你怎么又來這里了？白天的時候，你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莫不是又要回來校書？”

“呵呵，還校什么書啊...”蔣松巖笑了笑。

他人胖，臉也似嬰兒般肥，笑起來肉一抖一抖的。若是社會閱歷不夠，或是提前對背景沒什么了解，倒是真覺得他憨態(tài)可掬。

蔣松巖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包裹：

“這不是正旦嗎，想著各位兄臺也沒回家，留守在此，難免無聊。給各位拿了些餃子?！?

打開包裹，赫然是七八個飯盒，熱騰騰的氣兒正溜邊兒從飯盒里溢出來，餃子味一下就彌漫開了。

守衛(wèi)的眼神一亮：

“聞了一晚上這鞭炮味兒了，還是這個味香！”

兩人欣喜將餃子接過，蔣松巖不動聲色地瞄了身后的西書閣一眼，悄悄從衣襟中拿出一個紙條。

剛一現(xiàn)出，紙條便霎時變色，蔣巖松只是剛瞧見那變色的跡象，便又趕緊將其收好，這代表著那香還燃著，這周圍飄散著那柱香燃后形成的煙。

‘最多不過半個時辰...那柱香便要燃到火藥了。一切還是順利...’

蔣松巖抬起頭來，將包裹重新扎好，拱手笑道：

“兩位，想請問一下陸校書郎現(xiàn)在在哪里？我這也帶著點(diǎn)餃子想給他，結(jié)果卻忘了他換到哪個書閣去了，腦子真是糊涂了?！?

守衛(wèi)吃著香餃子，笑道：

“你倒是有心了...陸校書郎今日被換到了東書閣去了，你去東書閣找找吧?！?

東書閣...蔣松巖面上不動聲色，笑盈盈道：

“多謝二位！”

提著餃子，蔣松巖便直奔東書閣而去。

路上，他偷偷拿出一面銅鏡，向著東邊的某個方向晃了晃。

......

秘書省東邊稍遠(yuǎn)處。

禮部南院。

樓閣上層，有男子身穿灰袍，體態(tài)挺拔，正站在窗邊，舉目向西遠(yuǎn)眺。

忽然間，他感覺仿佛有光在面前閃了閃。瞇了瞇眼睛，發(fā)現(xiàn)確實不假。

他立馬從這有規(guī)律的閃光中得到了訊息，轉(zhuǎn)過身來，身后有另一位男子已等候多時。

“已經(jīng)收到消息了...人都在東書閣呢，那你就去北書閣吆喝。”

另一位男子身穿襖衣絨褲，且在室內(nèi)烤著火爐，應(yīng)該不冷才對，卻是四肢止不住地微微發(fā)抖，最終問道：

“你，到時候，真的...”

“你是想問我能不能成功嗎？”灰袍人冷聲問道。

男人哆嗦的更厲害了，不敢說話。

“你大可按照我說的去做，只要你把你該辦的事給辦了，我這邊自然無須擔(dān)心！”灰袍人沉著臉，道：

“另外，把給你的丹藥也吃了吧。那丹藥名為定心丸，能讓你冷靜不少。”

“是...”

男人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小瓷瓶，拔開蓋子，倒出一紅色藥丸，一把吞下。

果不其然，這丸子剛一下肚，他就仿佛吃了片銀丹草一樣，一股清涼直沖腦門，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自知不能猶豫，這不是為別人，也是為了自己的前途。

“記住，以火為號，去吧?！?

“是。”男人抱拳離開。

......

......

秘書省，西殿，東書閣。

陸元依舊坐在案前，隨便看著各種典籍。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里過年，聽著那外面噼里啪啦的一陣響，聞著那不斷飄入鼻中的硝煙味，陸元還真找回了點(diǎn)小時候的感覺。

那個時候城市里還讓放花，過年家人團(tuán)圓，在樓下弄上幾根仙女棒，竄天猴。玩得盡興了，回家吃點(diǎn)餃子，看看本山大爺?shù)男∑罚貌豢旎睢?

現(xiàn)在呢...花也不讓放，家也極難回，節(jié)目也不好看，還哪有什么年味兒？

陸元沒成想，倒是在這里稍稍找回了點(diǎn)年的感覺。

不過優(yōu)哉游哉的同時，陸元也沒忘了今日要干什么。

不管有沒有動靜，反正他就坐在這里，以不變應(yīng)萬變。

計劃，他也有。

可就在陸元還優(yōu)哉游哉看著偷拿來的大黃時，門口卻突然傳來拜年的聲音。

“蔣校書郎，萬歲，萬歲??！”

“哈哈哈，你也萬歲！”

這里過年不說過年好，也沒有哈皮牛爺，就說萬歲。

但陸元震驚的不是談話內(nèi)容，而是說話之人。

急忙將書放下，放眼望去，竟是蔣松巖笑盈盈地走來。

與門口的衛(wèi)兵打過了招呼，蔣松巖走入書閣，瞧見陸元站起身來，抱拳笑道：

“陸校書郎，萬...”

“你怎么在這？！”

陸元突然驚呼，倏地站起身來，眸中難掩驚訝。

蔣松巖言語卡住，動作也僵了，一時間愣了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但就在這時，陸元像是瘋了一樣狂喊道：

“來人吶，來人吶！快把他給我抓起來！”

門口的衛(wèi)兵也懵了，扭頭向書閣內(nèi)看去，卻瞧見陸元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出書閣。

從懷中掏出一枚煙筒，點(diǎn)燃引線，‘嗖’地一聲在空中爆開紅色硝煙。

“是緊急集合的信號！這是只有秘書丞大人以上的人才能有的！”

門口的衛(wèi)兵經(jīng)受過特殊的訓(xùn)練，清楚誰放的這信號，便是要先一步聽誰的號令。

不管三七二十一，沖進(jìn)書閣就將蔣松巖給擒拿住了。

不僅如此，一瞬之間，整個秘書省內(nèi)好像地動山搖，不知有多少人影從黑暗中冒出，齊刷刷朝著東殿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