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信介趕往左翼的陣地時,右翼的德川軍傳來一陣歡呼。
扭頭一看,正巧見到緩緩落馬的山縣昌景。他麾下的備隊開始潰散。
同時,沖入織田軍左翼陣地的馬場信房,從第一道防線中退了出來,退往了連子川方向。
緊跟著沖出防御工事,試圖追擊的佐久間信盛隊,被打著六文錢旗幟的武田軍推了回去。
六文錢是信濃真田家的家紋。被譽為攻彈正的真田幸隆,常年擔任信濃先方眾的筆頭。其孫,真田幸村,更是在后世被譽為“日本第一兵”。不過此時幸隆已死,真田軍由其子率領。
先行趕到左翼的木下秀吉,一聲令下。對壓著佐久間備隊打的真田軍,一陣猛烈的射擊。
沖在最前的騎馬武士當即跌落馬下。織田家眾人,一哄而上想要爭搶首級,卻被另一位騎馬武士所驅散。此人躍馬從人群中沖出,揮舞著長槍連斬數人。
在短暫的逼退織田家的軍士之后,轟然落馬,趴倒在前一位武士的身上,真田軍開始潰散。
此刻的戰場之上,武田方的旗幟已所剩不多。想來武田勝賴看到敗局已定,選擇了偃旗而逃。
信介跟隨著左翼的備隊追擊,來到連子川邊。
小橋的另一端,馬場信房孤零零的策馬而立。
見到追軍將至,他放生大吼道:
“我乃武田老臣,不死的鬼美濃,馬場信房。想建建功立業者,大好的頭顱在此,等爾來取。”
這聲吼叫點燃了織田軍的熱情,人人爭先恐后的涌向小橋。不時有人被擠落橋下,甚至被湍急的水流沖走。
獨自斷后的馬場信房,面對著一擁而上的敵軍。連斬數人后,氣絕身亡。在戰場上生存了五十余年,第一次負傷的鬼美濃,就這樣死在了受傷之地。
跨過連子川,追擊的軍隊開始匯集,越聚越多。
而放眼望去,武田軍還樹立著的旗幟,只剩下四名臣之一的內藤昌秀了。
內藤昌秀是武田信虎的重臣工藤虎豐的次子。由于父親虎豐犯顏直諫,被信虎格殺的緣故,一家人逃出甲斐開始流浪。
直到信虎被兒子信玄放逐到駿河國之后的第八年,昌秀才被信玄寫信召回,任命為大將。
內藤昌秀長期擔任信玄的副將,在關鍵時刻負責為主將斷后。
比如在第四次川中島合戰。在典廄武田信繁和諸角虎定都已經戰死的不利情況下,昌秀拼命的防御為武田軍拖延了一段時間。使得武田別動隊得以趕回來夾擊上杉軍、才讓武田家能得到最后的勝利。
這次為主將武田勝賴殿后,也是他的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殿后。
內藤昌秀的拼死拖延,完全阻止了信長想要追擊勝賴的意圖。只是最后付出的是自己的性命。
至此,長筱之戰結束。織田,德川兩軍傷亡寥寥,其中大半傷亡,是追擊時被擠落河川,所造成的。
而被堵住退路的武田軍,只能選擇翻過茫茫的信濃群山,才能回到家中。萬余武田軍,最后能歸家者,恐怕寥寥無幾。
經過此戰,武田四名臣,四去其三。除了沒參戰的高坂昌信外,武田勝賴失去了一群能獨當一面,且忠心耿耿的家老重臣。
以后的武田勝賴,恐怕只能倚重穴山信君那樣的人物。據說馬場選擇退卻,就是因為看見穴山信君的旗幟消失不見。因為此人已經先行逃離戰場了。
穴山信君其實與武田勝賴親緣頗近,是武田信玄的外甥兼女婿。其母是武田信虎的女兒,其妻是武田信玄的次女見性院。在后來,他選擇出家,自號:梅雪齋不白,所以也被稱為:穴山梅雪。
……
戰后,大軍來到了長筱城。
偷襲計劃執行得十分順利,酒井忠次帥軍拿下了鳶巢山五砦。
長筱城主奧平貞昌則看準時機,出城攻破了武田的營地。
在織德聯軍殺過來之前,長筱城之圍已解。
此時的奧平貞昌是一位只有二十歲的青年。
信長和家康隆重的贊揚了他的表現,信長還把“信”字賜予他,讓其改名為奧平信昌。
并贈予福岡一文字寶刀。這是一把鐮倉時期的古董。“一文字”是刀的形制,“福岡”則是因為打造者助真是備前國福岡人,所以被稱為福岡一文字。
家康則則同樣賞賜了名刀大般若長光。由備前的刀將長光所打造。因與大般若經價格同為六百貫而得名。而此時,雇傭一名下級武士所花的年俸止約三貫。
在此以后,改名后的奧平信昌還會迎娶德川家康的女兒龜姬,成為家康的女婿。
……
夜晚,信介的營帳迎來了三好康長的到訪。
“康長大人,何事尋我?”三好康長這次也在塙直政麾下參與作戰,只是沒有參與最后的追擊。
“人老話多啊。我想了想,有一件事我要勸戒于你。”
“您說。”
“戰陣之上,別事事爭先。你我皆為他國眾,即有功勞,也難以獲賞。”
他國眾是指與大名出身不同國的半獨立勢力。
大名一般最信任的是一門眾,即使時常反叛。其次便是出身國與大名相同的家臣,被稱為家中。
“那荒木攝津守村重大人如何,幾乎獨領攝津一國。”
荒木村重出身攝津,原是池田家臣,后來下克上取而代之。投靠信長之后,得到重用,幾乎獨領攝津一國。
“現在重用荒木是因為石山本愿寺。并且攝津國,與信長的本領過遠。相鄰的丹波,河內也只是名義上的降伏。直領的話守不住的。”
現在想想,織田家確實沒有派出代官管理游佐家,也沒要求信介繳納賦稅,更沒建立軍役帳,強硬規定每次出兵數量。
“信長所重用的都是家中之人,塙直政不就出身尾張么?你我出陣都得聽命與他。”
……
長筱之戰結束后,織田軍解散返鄉,德川軍則開始反攻武田的駿河。
心情略有郁結的信介回到家中,很高興的看到正呀呀學語的安太郎。
“你小子,啥時候會叫爸爸啊。”很快的,
“你跟小孩子較什么勁。”雪子從信介手里奪過了安太郎。
“他都會叫媽媽了,我不是想讓他去當人質之前學會叫爸爸么。”
“小孩子學東西很快的,不用擔心。”
“對于人質之事,你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雪子聽得一臉詫異。
“這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么,所以我才想給他定個親。當女婿比單純的人質好多了。
這就是武家之子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