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后這頓飯吃得并不安穩,剛剛吃上沒多久,便有宮女來報,楊閣老求見。
張太后蹙眉道,“所為何事?”
宮女遞上奏疏道,“這是楊閣老的遞上來的奏疏!”
“這個楊廷和,上奏疏也不看看時候!”張太后埋怨道,她接過奏疏一看,登時氣得臉色發白!
“好你個楊廷和,真是大膽!”張太后怒目道,隨即一把將楊廷和遞上來的奏疏扔在地上!
蔣太后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臉的困惑之色。
一旁的張妙婉、張妙惠兩姐妹則是茫然無措的模樣。
朱厚熜自然是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他還是裝出一副困惑的模樣,隨手指了一下落在地上的奏疏,一旁的宮女急忙撿起來交到他的手里。
朱厚熜打開一看,果然是楊廷和諫言不可以立張氏之女為后的事,言辭極為激烈,顯然是撰寫奏疏時,心情憤懣無比,難怪張太后會如此生氣!
最重要的是,在奏疏的末尾還有六部閣員等重臣的簽名,這是很少有的情況,臣子抱團反對皇帝的權威,這可是大忌!
皇帝要是多心,甚至會懷疑領頭的大臣有不臣之心!
張太后之所以如此生氣,主要是因為之前楊廷和還站在她這一邊,可現在卻站出來激烈反對,頗讓她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
朱厚熜看后,立時露出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這個楊廷和,當真是行事狂勃,無法無天!”
張太后壓抑著怒氣,對一旁的宮女道,“你去告訴楊廷和,此事哀家已有決斷,無需他來諫阻!”
張太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這件事我已經定下了,就這樣,不許再改!
宮女躬身一禮,隨即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她又快步進來道,“稟太后娘娘,楊閣老說,如果太后娘娘不同意,他就帶著六部閣員一直跪在這里,直到太后娘娘同意!”
張太后聞言,立時對楊廷和失望到頂,枉她之前還無比看中其人,一度以國事相托,想不到現在竟然會如此拂逆她的顏面!
朱厚熜剛想站起來火上澆油,哪知坐在對面的興國太后卻在桌子下輕輕踢了他一腳。
朱厚熜立時反應過來,這樣做意圖太過明顯,會被張太后警覺他別有用心,故而安靜坐下,良久之后才站起身來對張太后道,“皇伯母,要不讓兒子出去勸一勸楊廷和?”
張太后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她剛想應下,卻不想仁壽宮外此時傳來陣陣喧鬧的哭聲,起初哭聲很小,只是零零散散幾聲,到后面越來越大,幾有崩云摧月之勢。
一名候在外面的宮女急匆匆跑進來道,“太后娘娘,楊閣老他們哭起來了!”
張太后心如亂麻道,“他們哭什么?”
宮女怯生生道,“他們哭大明的江山要完了!”
朱厚熜驚疑地望向窗外,這個楊廷和真會耍花招啊,連這個都想得出來!
原本想讓朱厚熜出去勸和的張太后此時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齒道,“讓他們哭,我就不信我大明的的江山會被他們哭垮了!”
事已至此,此事已無任何調解的可能!
與此同時,收到消息的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正在趕往仁壽宮的路上。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此時可以說是春風得意,姐姐是太后,女兒是皇后,這份榮耀哪一家勛戚能比得上?以后京城里豈不是任由他們哥倆橫著走?
想到這里,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頓時想起了一個人,張璁!
要不是張璁這老小子給他們出主意,還給他們打通皇上這里的關系,這件事還真不一定能成。
想到這里,壽寧侯張鶴齡和建昌侯張延齡決定回去后,要給張璁送一份重禮,表示一下心意!
張鶴齡和張延齡大搖大擺地走進仁壽門,這才發覺仁壽宮前的空地上,跪著黑壓壓一片當朝大臣,正在嚎啕大哭呢!
張鶴齡和張延齡互視一眼,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這幫大頭巾又在耍什么花招?
張鶴齡往前走了幾步,很快便認出了這些熟悉的面孔,除了六部閣臣外,連楊廷和也來了!
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可沒少和楊廷和打交道,外甥正德皇帝還在時,這個糟老頭子就幾次三番指使御史言官參他們兄弟倆。
雖然在張太后的撐腰下,這些御史言官的舉動都沒能得逞,但正德皇帝卻因此對他們這兩個舅舅印象大減,搞得他們兄弟倆進宮去見姐姐張太后都偷偷摸摸。
眼下在這里碰見,張鶴齡和張延齡自然不會放過這么一個奚落楊廷和的大好時機。
“我沒看錯吧!”張鶴齡夸張道,“楊閣老怎么像一個婦人一樣在這里嚎啕大哭啊?”
張延齡上來補刀道,“兄長沒有看錯,就是內閣首輔楊閣老!”說到楊閣老三個字,張延齡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楊廷和只是淡淡看了他們兄弟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他從來不和蠢人計較!
楊廷和不計較,不代表他兒子楊慎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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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跪在楊廷和身旁的楊慎聽到張鶴齡和張延齡的羞辱之言后,立時勃然大怒,“匹夫也敢侮辱吾父!”
他站起身來快步上前,掄起拳頭便朝張鶴齡打去。
張鶴齡沒想到楊慎竟然敢在這里動手,躲避不及,當即便被楊慎一拳打在鼻子上,上身向后仰去。
待張鶴齡穩住身形,只覺鼻腔中一股溫潤的液體簌簌而下,他伸手一擦,手心里一片血紅。
“你敢打我?”張鶴齡氣急敗壞道。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楊慎慷慨激昂道。
張鶴齡大怒,當即沖過來與楊慎廝打在一處,一旁的張延齡見狀也趕忙上前助拳。
一些跪著的年輕官員早就看張鶴齡和張延齡兩兄弟不順眼了,見楊慎拳打張鶴齡紛紛叫好,眼下見楊慎陷入下風,俱是站起身來,加入戰團!
一時間,笏板與官帽齊飛,鼻血共官袍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