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

趙靖德依舊緊繃著那一副恭敬的樣子，沒有絲毫放松的意思。

曹平安見狀也只是一笑，并不在意。

“實不相瞞，我此來確實是有一件小事想要請趙老幫忙……不知趙老，可有空閑？”

說話時他臉上笑容始終未曾散去，按著刀柄的手從進入正廳起也一直沒有離開。

威脅之意極濃。

說完曹平安就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什么一樣：“對了，我若是記得沒錯，趙老好像是晚年得子對吧？”

“小娃兒應該挺可愛的吧，怎么不見趙老帶他出來見人？”

然而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

聽到這話的瞬間，趙靖德臉上表情就越發難看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努力維持著笑：“小孩子怕生，帶他出來，老朽怕污了曹將軍的耳朵……”

“這不……”

曹平安恍然大悟。

“原來是怕生啊！也好也好，那就不要嚇著孩子了。”

他聲音也就是堪堪落下，趙靖德趕忙就把話題重新拉了回去：“不知曹將軍所言小事是？”

“可否細說？”

“固所愿不敢請！”曹平安握著刀柄輕輕晃了一下：“眼下我等義軍已經將劉漢宏等匪兵全部趕出了江陵城……”

“只是中間略略出了一點意外……”

“說過來，也算我一時不慎吧！竟然只顧了糧倉，忘記了還有府庫，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讓劉漢宏帶著人洗劫完府庫又逃出了江陵。”

下一刻，他就換了滿臉義憤填膺。

“趙老，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而趙靖德呢？此刻就算他有心共鳴，也實在做不出來那種共鳴的舉動。

蓋因為他的目光始終沒能從曹平安手中佩刀上挪開。

這刀可不能抽出來啊！

“氣人！確實氣人！”

當然，趙靖德嘴上還是順著曹平安所言敷衍著。

不經意間，曹平安嘴角就迅速閃過了一抹極難覺察的笑意。

從一開始……他要的，就是趙靖德這樣一副順從的樣子！至于敷衍不敷衍那都是小事兒，反正后面還有事情要做，趙靖德這個小老頭也逃不掉。

“趙老啊！”

“眼下義軍窮啊！”

“你看看……”說著曹平安就直接豎起了手指：“重建江陵要錢對吧！百姓住所修復要錢對吧！而且眼看著就要下大雪了……大家伙兒要吃、要喝、要柴火、衣裳、被褥……”

“劉漢宏那狗東西把江陵府庫都給洗劫一空了，這錢你讓我從哪兒找去？義軍太窮啊！”

說到這里，趙靖德臉色就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這整個趙府的錢糧都已經被曹平安給封好了……現在又來哭窮？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曹將軍……”

他直接掛了一臉無奈：“你說的這件事情……”

“若有真有什么能幫到貴軍的，在老朽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老朽必盡全力幫忙，但財貨……”

趙靖德無奈搖頭：“上次贈予貴軍的那些錢財，就已經是我趙家所能拿出來的一切了。”

“這么說，趙老愿意幫忙？”

曹平安只口不提上次那些錢，反而問趙靖德開口確認他的意愿。

“自然。”

話剛出口，趙靖德就看著曹平安那瞬間轉晴的面色開始了后悔。

這里面絕對有坑！他怎么就那么嘴賤呢！在沒聽到具體是什么事之前，這玩意兒是能隨便答應的？

但僅幾個呼吸后，趙靖德眼底就浮現了點點苦澀。

就算曹平安先把事情說出來了又如何？他有得選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既如此……”

曹平安笑著將手擺開，站在趙靖德身旁：“那就有勞趙老隨我等走一遭了。”

“趙老沒意見吧？”

選都沒得選……還能有意見？有什么意見？給全家人找個好墳地的意見？

事已至此，趙靖德也看開了，起身給了曹平安一禮：“自然是沒有的……”

說完他就略一遲疑：“小將軍，老朽可否多嘴問一句，咱們此去，這是？”

“就是一點點小事！”

曹平安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帶著趙靖德一同邁開步子大跨步朝趙府外而去。

“這江陵城的富戶，我不是特別熟悉，有勞趙老出點腳力，帶個路而已……”

“這么點小事，趙老應該不會為難吧？”

瞬間，趙靖德心中就生出來了一種想要立馬撞死當場的沖動。

這樣一來，以后他趙家以后也就不用在江陵城混了，就算他在那些同階層的人面前自裁謝罪，他趙家的后代也絕對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么死在江陵，要么離開江陵活著。

但等看到曹平安那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之后，瞬間渾身一震，下意識嘴里就是一陣禿嚕：“自然不為難！”

“曹將軍這是什么話！資助義軍，那不是我等在劉漢宏這個匪徒手下死里逃生后應該做的嗎？”

得罪了那些人，有曹平安在，他趙家未必會涼，但若是現在就拒絕曹平安……不出一炷香，他趙家肯定全部橫尸江陵。

能從一個匪徒手中奪過來江陵的，很大概率上肯定是另外一個更加殘暴的匪徒。

這一點，趙靖德還是拎得清的。

“最好如此……”曹平安收回目光，似是喃喃地念著，一點兒都沒有壓低聲音。

但隨后他就好似忘掉了剛剛吐出來的那幾個字般咧嘴沖著趙靖德笑了：“趙老，你看，我們應該先去哪家呢？”

“哪家更好【化緣】一番？”

化緣？這是明搶吧！

趙靖德心頭涼意泛濫，眼底苦澀掠過，之前……他趙家就是那個被‘化緣’的對象。

但眼下也容不得他拖。

“曹將軍，先去鄭家就好，他們本就是這江陵城的首富之家……”說完，他就咬了下嘴唇：“老朽來給曹將軍帶路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原來如此啊……”曹平安當即松手讓路，瞇眼笑著：“趙老，請！”

這小老頭，倒是挺識趣的。

至于說趙家跟這個鄭家以往是否有仇，那就不是他關心的了。

只要能把錢財弄到手，當一次刀又算得了什么？鍋又用不著他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