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長沙。
經略府。
洪承疇愁眉緊鎖，一臉焦慮。
就在剛剛他接到了來自荊州府的求援信。荊州知府孟詠德在信中直言明軍水師順江而下直逼江陵。雖然他已經提前做好了應戰準備，但是荊州江防被明軍輕易突破。明軍水師如今直面江陵城，如若再等不到增援，則江陵危矣。
洪承疇看到這里，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當然很清楚當下的局勢。
夔東十三家的主力乃是當年的忠貞營。
忠貞營的戰斗力是很強的，當年如果不是何騰蛟私心很重逼走了忠貞營，清軍根本不可能拿下湖廣。
現如今忠貞營是在督師文安之的節制下。
此番沿江而下攻打夷陵應該就是文安之的手筆。
事發突然，夷陵方面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被明軍一舉攻克。
緊接著，明軍就將目標鎖定了下游的荊州。
江陵方面這一次倒是做足了準備，可似乎效果并不理想。
明軍的戰斗力著實有些夸張，以目前湖廣各地的兵力駐防情況來看，要想頂住明軍的三板斧著實艱難。
身為五省經略，洪承疇頓時覺得猶如泰山壓頂般。
他身上的壓力一般人根本難以理解。
湖廣乃是四戰之地。
若是湖廣失守，則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到了那時，大清失去的就不止是一省之地，而是會兵敗如山倒。
江西、河南、南直隸，這些地方都會被戰火波及。
到了那時，八旗鐵騎即便是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
所以洪承疇一定要在戰火蔓延之前提前撲滅。
可是他又能夠用誰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洪承疇如今手中的嫡系標營戰兵只有一萬。
其中五千已經被他派去常德增援，抵擋劉文秀的大軍。
剩下的這五千是駐扎長沙的，萬萬不可輕易動用。
不然若是發生一些變故，洪承疇甚至連變陣的后手都沒有了。
阿爾津部清軍也已經增援常德，短時間內無法抽身。
所以洪承疇似乎真的是無可奈何了。
各地的綠營兵當然還有一些，可是能夠調誰呢？
他又怎能保證調用了這些地方的綠營兵后，明軍不會調轉方向攻打這些兵力薄弱的地方？
這種做法無非是拆東墻補西墻罷了。
在洪承疇看來，著實不是上佳之策。
一時間洪承疇覺得頭疼欲裂，整個人都快要眩暈過去。
作為一名老成持重之人，洪承疇想要盡可能的維持情緒的穩定，但是這一點如今看來很難做到了。
即便是城府再深的人也有極限，突破了這道極限，那么真的難以維持。
當下對洪承疇來說，確實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若他能夠突破這個考驗，則或許可以逢兇化吉。
但如邁不過這道坎，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朝廷的援軍何時才能到啊！
此時此刻，洪承疇的內心無比的絕望。
他固然知道朝廷有許多的考量，但現在湖廣的局勢真的已經到了危若累卵的地步了。
倘若再不能夠等到援軍，洪承疇也撐不住了。
無奈之下，洪承疇只能命人鋪紙研墨，準備再寫一封奏疏催促朝廷盡快出兵。
另一方面，他決定抽調武昌、黃州、德安、承天四府兵力，盡可能的支援荊州。
若是能夠守住荊州自然最好，即便守不住也要多拖延一些時間。
...
...
接到洪承疇命令的武昌、黃州、德安、承天四府知府皆是感到無比的煩躁。
洪經略這是唱的哪一出戲啊？
荊州有難，長沙方面不去增援，反倒是抽調武昌、黃州、德安、承天的綠營兵？
他們本就是兵力拮據，自身難保，這個時候增派援軍去荊州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
雖說荊州乃是湖廣北部的門戶。
荊州失守，四府將直面威脅。
四府與荊州乃是唇亡齒寒的關系。
可事情沒落到自己頭上，火沒有燒到自己身上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
當下邁出一步就會有許多的連鎖反應。
誰也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可是這是洪經略親自下的命令。
若是他們拒絕，等于不把洪經略放在眼里。
如此一來，接下來豈不是有的是他們的苦果吃？
洪經略給他們穿小鞋的話，他們豈能舒服？
但如果他們就這么答應了，總覺著憋著一口氣。
難啊，為官難，在亂世為官更難。
無可奈何之下，他們只能夠選擇拖字訣。
不出兵肯定不行，但是盡可能的晚出兵。
武昌、黃州、德安、承天四府知府紛紛有默契的開始拖，分別拖拖拉拉的勉強湊出幾百人，隨后奔赴荊州馳援。
等到這湊在一起的兩千多人趕到了江陵城中，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不過他們并不在乎。
在他們看來，只要能夠應付洪經略就可以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板子只要不打到他們的身上，一切就都沒有問題。
...
...
荊州知府孟詠德沒有等來洪承疇的援軍，等來的卻是明軍的水師。
明軍水師主力以忠貞營主力為主，譚宏、譚詣、譚文等部明軍嫡系官軍為輔。
其來勢洶洶，聲勢浩大，號稱二十萬人。
但是據孟詠德估計，明軍肯定是沒有二十萬人的。
即便是所有明軍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十萬出頭。
但是這個數字對于孟詠德來說基本上也是不敢想象的。
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險些要暈倒過去。
“府尊保重！”
裴允中這個時候連忙上前攙扶住孟詠德。
“現如今我們也只能夠將計就計，堅守江陵了。”
現如今退是不可能退的。
一退則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唯有咬緊牙關才有一線生機。
“罷了。自救者天救之。果然是指望不上其他人啊，人還是得靠自己。”
這個時候孟詠德嗚呼哀哉的感慨了一番，算是把心中的怨氣發泄了大半。
在他看來，事已至此抱怨也沒有用了，只能夠死扛到底。
明軍固然犀利，但是真到了拼命的時候他孟詠德也不是個沒卵子的。
“既然明賊執意來犯，本府便請他們吃一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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