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淺音深呼一口氣，在把一條哉腳邊的花瓶上完色后自己先滿意地看了一眼……
然后招呼他過去。
了解學姐的繪畫水平，平時在幫忙時他對這些作品一般會隨便隨便表揚幾句。
當代的阿爾瓦羅「小姐」與她剛入門的模特先生，這副作品必須要到了可以參加畫展才不讓兩人蒙羞的地步。
一條哉盯著畫中的自己說：“學姐，雖然作品很寫實逼真，但你所說的藝術感我還在努力尋找但苦于動腦。”
“藝術是種高深的意象，哪怕學弟你學習再用功努力、智商完全碾壓我，但還是要看天賦的……藝術感源自藝術細胞。”
語言的魅力就在于夸耀自身不夠明顯卻能感受到，詆毀別人又隱含在其中。
模特一條不想被扣帽子。
“藝術細胞？”他小聲地嘀咕著。
沒過多久，麻生淺音讓開座位去清洗畫筆和畫盤。
這段時間里可以順便等待水彩風干。
趁著這個供人休息欣賞的同時，她還要履行繪畫部「最后一個離開負責教社團衛生」的規定。
繪畫部的部門標語寫在繪畫部歷年積蓄來的藝術品墻壁上：
◇〔一幅畫的重點在于構圖和明暗關系〕
〔空間感、物體的形態和質感都必須做到完美〕◇
話說每一屆在京都地區或者全國高中生繪畫賽事上獲獎的作品都會掛在上面……
一條哉看著最新的那一幅畫出神，這還是去年和學姐在八坂神社取的一幅景——在神社大殿前，他們擁抱并互相注視
那一年的袛園祭花傘巡行在是學姐生日后，一條哉實在沒有辦法拒絕那個擁抱。
“還是沒有看出什么嗎？”
學姐打掃到了他的腳邊笑著用掃帚觸碰了他一下。
“在想今年學姐的生日該不該準備禮物。”
她停下腳步認真地思考，“今年的話？陪我度過整個袛園祭吧？
“從‘吉符入’到‘神事済奉告祭’？”他算了一下時間才非常不理解地說：“那要一個月吧？”
順手幫學姐撿起地上沾著顏料的紙巾塞進了黑色垃圾袋里。
他聽到學姐忽然這樣和他說：“這次的部內比賽相當于一場選撥……”
“那干脆今年也放棄吧，學姐你的文化成績都快在班上倒數了。”
麻生淺音忽然把打掃的工具丟到一邊，她急忙搬來一張椅子面對面坐下來和他仔細地解釋：“聽說過高中生的漫畫甲子園嗎？”
“比較知名的繪畫競賽？”
“……這次繪畫部內比賽的第一名可以組建自己的團隊代表學校，但是我不想和那些討厭的家伙們一起。”
好在麻生學姐在繪畫部不受人待見這件事在全校都出了名。
原因竟然是部長喜歡的男生暗戀學姐。
他指著自己，“有獎金嗎？”
“過預賽隊伍里的每個人就有三萬円現金。”
“這太少了……”他不高興地皺起臉。
“單頁漫畫一等獎為10萬、故事漫畫一等獎為20萬。”麻生淺音說完和他分享了活動信息，這次在高知縣的繪畫比賽包括六月前的初賽，以線上投稿方式。
其次正賽在七月，主題是神社。
他立馬明白了學姐計劃中八坂神社的袛園祭一月游，他和以前缺錢時兩人第一次合作一樣答應下來。
“那六月……文化祭前你把愿意加入的人員名單給我。”
“好。”
打掃完的教室又漸漸降了溫，學姐認為時間還早，她單方面強制要求一條哉迷迷糊糊捧著顏料板和畫筆。
沒理解錯誤，他現在好像是要畫一幅學校里非高嶺之花的私服美少女？
初見，走來的學姐笑容滿面。
然后，學姐不高興地撅著他的耳朵。
“我親愛的學弟～，這是一只南方古猿嗎？”
一條哉被質疑后打算再重新審視這幅畫。
那是一張扭曲的長方形木塊，坐在上面的美少女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了。
一條哉還挺高興的，喜歡什么就會什么，腿部畫得那么好。
那么在完成道路前，請繼續努力吧！
他開始期待什么時候【商城】里會有完美級的繪畫技巧。
被嫌棄和打擊可以虛心接受，但不能不做改變。
不斷完善自己，不能確保每一個方面都兼顧到均衡發展，但至少走在努力進步的路上。
在一條哉看來〈系統〉的神圣并非一蹴而就，努力能達到的依靠自己，達不到的祈求借助外力……
想想也沒什么好被嘲笑的，于是他給這副畫取名：《督促京都帥哥進步的過往美少女畫》
小心地撕下卷起來放進書包，他打算帶回家掛在床前的墻壁上。
一條哉雖然不會生氣，但會鬧別扭。
這是明日高校的排水管道在五月的第一次堵塞，雨水黑乎乎的在校門前沒過兩人的鞋跟。
他們一同從社團大樓離開，在路上她們不著邊際地說著居酒屋的日常。
“這些天，店里的生意越來越不好了。”
“我一直以為很正常。”
“……準確來說可以用慘淡來形容了，我一直覺得店長他的經營方式太落后，既不增加業務地方也比較偏僻。”
等紅綠燈時，他笑著問：“我也算業務嗎？”
“當時啦，你可是店里的招牌：討女孩子喜歡的京都府帥哥。”
單人傘下的兩人步行五百米來到伏見稻荷電車站。
麻生學姐一到就要去旁邊的店鋪里買熱可可喝。
電車進站，一條哉不得不在Line上給她發送消息然后在車門處等待。
“給……”學姐將冒著熱氣的可可遞給他。
“謝謝。”
伏見區的下雨天即使慢一點走進車廂也不用擔心沒有座位。
所有乘客都能坐穩，在駛往袛園四條的電車上麻生淺音拿出手機和酒井店長通話，一條哉則在一旁騰出手幫衣角把水漬捏干。
他們步行七八分鐘路過四條河園町停運關閉的公交站。
兩人工作的居酒屋，挨著銀座花菱。
趕到那里時地上的積水已經不炸開波紋了，天卻還是陰沉沉的……
一條哉自己上前找到了正在翻閱賬本的酒井店長，“酒井先生，全勤獎這次可不允許扣了。”
“是是是。”
酒井店長說著就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酒味在說話時打在他的臉上，剛剛應該是背著后廚工作的妻子偷喝他最喜歡的清酒。
“酒井店長你又偷偷摸摸了，有學姐在還是要堤防被打小報告，晚上躺在沙發上對脊椎不好。”
一條哉和年齡很大了的酒井店長禮貌地說了幾句話，隨后來到更衣間換上工作服。
用餐的一些女顧客向他投來視線，酒井店長則在考慮以后店里的生意。
接著謹慎地回頭看向后廚，速度很快地又喝上一口。
店里用餐的人中有幾位熟悉的面孔，看見路過后一條哉會向他們打招呼，那么他們下次就還會來。
“一條君，又變帥了啊！”
“岸谷先生也越來越年輕了呢。”
“我呢，我呢？”
“工藤先生還是太胖了，生魚片還是少吃一點。”
“是是是，那一條君給我推薦吧。”工藤先生將面前的生魚片推給岸谷，拿走一條哉手里的菜單。
一條哉也微笑著給他推薦了低糖低脂的土豆泥和水果撈。
之后是在京都大學學習的兩位女生，千葉和星野，是明日高校畢業的學生。
只比一條哉大三歲，屬于他喜歡的年齡段。
不過因為曾經是繪畫部的核心人員，和麻生學姐關系不錯，所以直接排除。
“京都府的帥哥，學習用功不碰手機、平時三天忽略Line上我發的消息還可以找到借口敷衍，現在看見前輩居然連招呼也不打，太沒禮貌、太差勁了！”
“千葉姐，胸部最近是有在發育，看來我推薦的方法很奏效哦，木瓜就不用再囤在冰箱里占地方了。”一條哉一句話結束聊天，工作時要完全投入才對。
盡管顧客被冠上“上帝”的頭銜，那手里也得有本圣經才好意思說自己是信徒，不然就是無神論的擁護者。
他對心理活動部的《圣經》念念不忘，之前和清水同學請求過被拒絕之后他一直懷恨在心。
別指望我拿到書后成為你的信徒再虔誠地喊你“神”或“上帝”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是喜歡鬧別扭……
“可惡，和星野醬說話時那么正經。”
千葉看著一條哉沒打算停留，于是說：“服務員，我要點餐！”
一條哉走回，先朝安靜的學姐問好，“星野學姐，晚上好，還是那么好看，每次夜晚看《伊豆的舞女》總是下意識把學姐帶入到熏子中，不然難以閱讀下去。”
“一條君晚上好，不過調戲學姐是不對的。”
“惡心。”千葉旁敲側擊。
“千葉姐也是，看一眼就會想談戀愛。”
“更惡心！……不會吧，一條你該不會還沒有找到女朋友吧？”
“是啊，如果千葉和星野學姐愿意等我就好了，不然現在做選擇什么的真的是太困難、太殘忍了。”
“你這家伙，坐下來說話！”千葉對于學弟的下克上擺著臭臉發出命令。
“學弟～”在前臺收銀的學姐邊收錢邊回頭，用笑臉看向一條哉。
他真怕她一用力會把那張福澤諭吉撕成兩半。
“學姐，我在給客人點餐。”
一條哉辯解，如果千葉這家伙敢什么都不點，一定要好好甩臉色給她看看。
“她們等會我來負責，你不需要待在那里。”
“啊啊啊，完蛋了，音醬吃醋了，星野保護我……”
星野閉上雙眼祈福，“上天保佑。”
“千葉姐我先去工作了，有事Line上聯系。”
千葉看著一條哉離開，憤憤不平地舉起小手做出捶打空氣的動作。
星野手里端著裝著果汁的杯子，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
“一條這家伙現在說話就是欠揍，還有音醬，明明我才是前輩啊，而且明明是我們共同的學弟……”
“我不要，全部都給你。”星野從嘴巴里放下吸管，怕笑出聲吐出來會很不美觀。
工作完最后的幾名客人，原本打算教訓千葉的麻生學姐現在加入了兩人，三人有說有笑，看著是一種享受。
一條哉來到前臺，這里的椅子坐著舒服，瞥了一眼蹲著身子在角落里喝酒的酒井店長，大把的胡子被酒水弄濕揉成一團，就算今天晚上不去剪光想要再弄順估計沒有一天時間應該不行。
除了學姐以外的兩人，一條哉都丟出【洞察術】，反正都是熟人沒有顧慮。
“叮——叮——”
【操作：讓少女們大聲喊出“路人男主，不會甘愿被隨意定義，正努力朝反方向前進！”】
摸了摸顧客拿來兌換免費啤酒的金屬瓶蓋，然后低頭從柜臺里拿出啤酒遞給他。
“先生運氣真好，說不定這一瓶也一樣幸運。”
“哪里哪里，是我夫人。”
“先生不如證明一下自己！”
“也是，那好吧。”
穿著花里胡哨的男人當場自信滿滿地打開瓶蓋，看了一眼差點氣得甩到一條哉的臉上。
嘴唇上面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可惜了，不過我依舊覺得是我的原因。”
“給我自己來！”
男人大步向前，自己隔著玻璃選擇，然后黑著臉一手抓著一瓶走回座位。
一條哉剛把紙幣塞到錢柜，忽然伴隨著一道犀利的射線……應該是酒井夫人，方便稱呼會喊堀北阿姨，原本想提醒酒井店長的一條哉聞了聞周圍濃郁的酒水味道，又接受到了堀北阿姨投來“別管閑事”的目光示意。
于是打算趴在前臺的桌子裝睡。
湊巧麻生學姐來到旁邊拿果汁，看見狀況后扯了扯一條哉的袖子，“和學姐一起過去，一個人待在前面等會容易被波及到。”
于是一條哉收拾了一下柜臺上的貴重物品，以免財產損失。
“啊？誰啊！”
“甩酒瘋給我看？”
“我錯了……”
剛面對著千葉姐坐下，背后就傳來被驚嚇到的叫聲。
下面發生什么具體不清楚，不過想必有幾人在場應該不會出現什么大打出手的情況，而且酒井店長在家里的地位和寵物一樣，當然……恩愛是遷就的前提。
坐下后沒有被千葉關心，倒果汁什么的倒是會主動幫一條哉滿上。
“千葉姐，最近店里有一個活動。”他神神秘秘地說。
“嗯？說來聽聽。”
“嗚嗚……等一下，我怎么不知道？”
麻生淺音嘗了嘗堀北阿姨做的飯團，有一個結塊的鹽巴。
“這是剛剛酒井店長告訴我的，只要跟著我念上一句就可以免單。”
一條哉也嘗了嘗，覺得味道不錯，接著繼續對著對面的千葉說：“而且只有我有這種權利，學姐可不行。”
“那學弟該不會說些特別奇怪的話刁難學姐吧？”
千葉張開手掌用掌心豎著捂住嘴巴，打算不配合。
“我覺得可能很中二，比如什么爆裂現實、精神驅逐，還有太多我記不清了。”
“誰會看那么尷尬的番啊，death……”
他沒想到最敬愛的星野學姐也這樣調侃他。
不過一條哉已經挺直著身板把那句話告訴兩人。
“路人男主？是最近新出現的精神異常團體還是隱秘的職業？”
“不不不，準確來說是一種人生道路，未來要成為怎樣的人。”
“想要成功，應該朝新的道路前進，不要跟隨被踩爛了的成功之路，所以我選擇它。”
“哈哈哈……抱歉，實在是覺得太好笑了。”
果然自己都覺得可笑，千葉姐這樣嘲笑自己那就算了。
中途星野去了趟衛生間，不過時間有點久，一條哉決定先搞定千葉姐。
“還有嗎？雖然道路什么的都鋪好了，但是做事的風格一定也要獨特才是，不能總是自律的一貫作風。”
“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嗯，還算有些意思。”
說完見千葉遲遲沒有動靜，明明這個任務是遇到過最簡單的。
“免單優惠，請盡快！”
“可是星野剛剛好像已經付完款了。”千葉指著走回來的星野學姐。
“星野姐，請問你這樣是否有些過于冒犯，哪怕坐在這里嘲笑我都可以。”
“身為主角要有志氣，會一直支持你的。”麻生淺音說。
“剛剛路過前臺看見店長看著賬本有些憔悴，做這種事無非就是想要留下新顧客，我和千葉就不需要了，店長已經很可憐了。”
“學弟不妨去哪里讓他們大聲高呼不被定義的人生態度。”
星野說完還指了指剛剛在前臺被他忽悠多買了瓶啤酒的餐桌客人。
就這樣，時間很快，一條哉開始自暴自棄，連這么簡單的任務都解決不了，還妄想自己開辟成功的道路。
堀北阿姨看見他們玩得很開心也來加入對話，還給幾人帶來了牛奶巧克力糖果。
這讓他想起彌爾頓，從替別人工作到自己創業，經歷兩次失敗依然成功。
他又燃氣斗志，一下子往嘴里塞了三顆糖，表示他失敗三次也不放棄的決心。
“你慢點，沒人和你搶。”麻生學姐有些心疼地讓他吐出來。
但少年倔得狠，麻生學姐大手一揮那些糖果全部到了他的口袋里。
居酒屋打烊后。
酒井店長站在堀北阿姨后面表情有些委屈，但是身體素質確實不容許他任性。
“一條君，淺音醬，很抱歉今天沒有時間照顧你們留下，懷石料理下次會給你們補上的。”堀北阿姨握住麻生學姐的手說道。
一條哉站在千葉和星野旁邊，只比兩人高出一個頭的高度，畢竟是大學生了，發育確實很快很不正常。
怕堀北阿姨會一直說下去，麻生淺音找到機會向兩人告別，和在霓虹燈下的三人一同離開。
走在街道上，他不想再坐冰冷冷的地下鐵，按照記憶，下一班直接開回御陵站的公交要等到十點，有一個小時的空檔期。
于是幾人不管他是否愿意，決定拉著他前往附近的銀座花菱給他面件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