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聽到劉伯溫喊住了胡紀,心中激動極了。
心想,劉伯溫就是劉伯溫,估計是看出什么問題了,所以才會叫住胡紀。
胡紀也不慌,淡定地停住了腳步。
沈萬三等人雖然好奇,但是也不好過問,全都魚貫而出。
房門被帶上了。
房間里,就剩下沈敬、劉伯溫和胡紀三人了。
劉伯溫和胡紀兩年紀相仿,只是劉伯溫須發皆白,穿著整齊干凈,臉上儒雅一些,而胡紀雖然臉上皺紋不少,但是頭發還很烏黑,胡須雜亂濃密,臉上更多一些陰郁。
這兩人,穿著也是一黑一白,讓沈敬這個旁觀者的視角看起來,仿佛看到了黑白無常來了。
劉伯溫道:“聽說其他名醫都看不出沈敬是什么病,只有你看得出?”
胡紀道:“對,誠意伯不用懷疑,你不也一樣沒看出他是什么病嘛?但是你應該也能看出來,這小少爺身體里有大病。”
劉伯溫看了胡紀一眼,似乎對于胡紀的自信和判斷有些好奇。
“那你來說說,他身體里是什么病?”劉伯溫問。
“小公子的病,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病癥,左手數脈,一息六至,陰不勝陽,右手澀脈,細而遲,短且散,所以之前來過無數大夫,都束手無策。”
胡紀說完,劉伯溫的臉色漸漸平和了一些,顯然,胡紀說的,和他所把出來的脈象是一致的。
胡紀回答得很好,其實就劉伯溫對沈敬的把脈結果來說,劉伯溫也沒有什么辦法。
但是如果沈敬真是這樣前所未有的病癥,他很好奇,這個胡紀,是怎么來醫治的。
“這病確實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只是……大家都束手無策,那你給他用的是什么藥?”
“我稱這小少爺的病癥為木僵癥。”
“木僵癥……”
“對,就是人的身體會變得和木頭一樣,無法行動,但是意識還是有的。”
劉伯溫看了一眼沈敬,沈敬拼命對他使眼色,但是因為身體被束縛,沈敬使的眼色并不是和正常人使眼色一樣,在外人看來,沈敬的眼神也只是虛弱地轉動了幾下以及緩緩眨了幾下眼睛。
這時候的沈敬,本就是“病人”,即使很熟悉沈敬的人,看到沈敬這樣,也只是覺得他難受,并不會覺得他有什么隱情要說。
劉伯溫看了沈敬一眼,眼中有些疼惜之色。
多好的一個后進啊……
劉伯溫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胡紀,道:“這木僵之癥,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你又給沈敬喝了什么藥?”
顯然,劉伯溫還是懷疑的。
胡紀從袖口里掏出一張紙,道:“這是我的藥方,誠意伯看看我這藥可還行?至于這木僵之癥,不瞞您說,還是二十多年前,我徒兒勸我出山,寫信告知我,他發現的這種怪病。”
劉伯溫接過胡紀的藥方,看了一會,他并不以擅長醫術著稱,在他所有被世人所知的能力里,醫術可能是他最不擅長的一個。
所以劉伯溫看了那藥方,那藥方也是前所未見,不過對著沈敬這前所未見的病,這藥方倒是也不奇怪,這藥方很貴,似乎是活絡人體經脈的,又似乎是根治寒氣的,劉伯溫只覺得自己的水平還研究不透。
每一味藥都看似隨意,卻又好似是很精心安排的,多一錢少一錢都不可以,更別說更換其他的藥物了。
劉伯溫覺得自己的水平并不能判斷出這藥方有什么問題,這人的醫術水平,可能是一知半解,所以自己看不懂他寫的藥方。
也有一種可能,是他的醫術高出自己很多,所以自己看不出深淺。
“你說,是你的徒弟告訴你的?”
“是的。”
“敢問你的徒弟……是誰?”
“我有兩個徒兒,一男一女,一個善于用毒,一個善于醫術,善于醫術的那個大家都叫他……蝶谷醫仙。”
劉伯溫一愣,眼神之中露出一絲震驚。
“你是蝶谷醫仙的師傅?”
胡紀道:“如假包換。”
這下輪到沈敬疑惑了。
蝶谷醫仙?怎么這么耳熟呢?
自己在哪聽過……
“沒想到蝶谷醫仙還有個師父存于世間。”劉伯溫道。
胡紀笑道:“還有你劉基沒有想到的事情,實在是難得。”
劉伯溫打量了一番胡紀,忽然念道:“十二經與奇經七脈,皆上下周流,惟帶脈起少腹之側,季脅之下,環身一周,絡腰而過,如束帶之狀。”
劉伯溫念完,看向胡紀。
這下是胡紀一臉震驚了,他緩了一會,感嘆道:“這是我當年傳授給我徒兒的話,沒想到你竟然知道,不愧是無所不知的劉伯溫啊……”
胡紀知道劉伯溫在考自己,于是繼續道:“后面是而沖、任二脈,循腹脅,夾臍旁,傳流于氣沖,屬于帶脈,絡于督脈,沖、任、督三脈,同起而異行,一源而三岐,皆絡帶脈……”
“夠了……不用背了,那你為什么要來沈家?”
劉伯溫雖然還是在問,但聽得出來,他態度變了很多,語氣里的懷疑幾乎沒有了,只有一絲好奇。
“當然是為錢,有了錢,我就可以不為生計發愁,把所有精力放在研究醫術上了。”
等胡紀回答完這番話,劉伯溫沉吟了一下,似乎找不到什么漏洞。
沈敬見劉伯溫臉上的狐疑之色越來越輕,甚至還有些敬佩的時候,沈敬心中急得不行。
劉爺爺,這次是真心叫你爺爺了,你可別信這家伙,就算信這家伙的來歷,也別信他對自己病情的解釋啊!
在劉伯溫的視角來看,一時間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
劉伯溫之所以留下來盤問了沈家都很信任的胡紀一番,也已經是出于對沈敬生病這件事的懷疑了。
只是劉伯溫并未察覺胡紀有問題,劉伯溫看了一會沈敬,也還是沒有察覺出沈敬那無力疲軟的眼神里有冤屈。
劉伯溫起身了,他對著胡紀微微欠了欠身,道:“剛才失禮了。”
“不打緊,能回答誠意伯的問題,為您解了惑,也是我的榮幸。”
劉伯溫看著沈敬,嘆息道:“真是天妒英才,此子日后不可限量,還請你多費心。”
胡紀也施了一禮,正襟道:“誠意伯放心,我定會治好他,不出半年,定然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沈敬。”
劉伯溫點了點頭,看了沈敬一眼,然后轉身緩緩離開了沈敬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