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俞蓮舟一行果然帶著張翠山夫婦回來了,恰逢這日清晨張三豐出關,而俞岱巖也可架起雙拐獨立行走,一時間武當上下喜氣洋洋。
姜朔沒有第一時間去見張三豐,時機未到。
第二日,姜朔在紫霄宮見到了張三豐,可尚未來得及說什么,便有道童前來通傳,賓客到了。
先是昆侖派、崆峒派、神拳門、海沙派、巨鯨幫、巫山派等諸多門派幫會的首腦人物陸續登山拜壽,少頃,峨眉也登場了,只是尚未看到少林寺的和尚。
雖說是拜壽,但就連姜朔這個二把刀都看得出,這些人中真心拜壽的也就峨嵋一家,其余人等身藏利刃,居心叵測。或許是有少林在后撐腰,也或許只是因為人多勢眾,這些人連掩飾都懶得做。
姜朔討厭繁文縟節,不想參與其中,只躲在一邊看看武當七俠和一眾江湖名宿拜來拜去、相互引見,等各路牛馬炮灰全部上場,已至午時。
宋青書悄悄摸過來,拽拽姜朔衣袖:“我爹說這些人都來勢不對,讓姜先生小心些。”
姜朔輕笑:“知道了。”
這時,武當張松溪上前朗聲說道:“諸位前輩,各位朋友,今日家師百歲壽誕,承眾位光降,敝派上下盡感榮寵,只是招待簡慢之極,還請原諒。家師原要邀請各位同赴武昌黃鶴樓共謀一醉,今日不恭之處,那時再行補謝。敝師弟張翠山遠離十載,今日方歸,他這十年來的遭遇經歷,還未及詳行稟明師長。再說今日是家師大喜的日子,倘若談論武林中的恩怨斗殺,未免不詳,各位遠道前來祝壽的一番好意,也變成存心來尋事生非了。各位難得前來武當,便由在下陪同,赴山前山后賞玩風景如何?”
姜朔看得出來,張松溪原是想以這番話先將眾人的口堵住,聲明在先,今日乃壽誕吉朔,倘若有人提起謝遜和龍門鏢局之事,便是存心和武當派為敵,但他低估了眼前這些所謂群雄的決心和貪欲,這些人連袂上山,怕是除了峨嵋派之外,不惜一戰也要逼問出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雖武當派威名赫赫,無人敢單獨與其結下梁子,倘若數百人一涌而上,那自是無所顧忌,況且定會有不知高低深淺之輩按捺不住,充當冤大頭的。
果然,昆侖派的西華子率先站了出來,大聲道:“張四俠,你不用把話說在頭里。我們明人不作暗事,打開天窗說亮話,此番上山,一來是跟張真人祝壽,二來正是要打聽一下謝遜那惡賊的下落。”
莫聲谷冷笑道:“好啊,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西華子睜大雙目,問道:“甚么怪不得?”
莫聲谷道:“在下先前聽說各位來到武當,是來給家師拜壽,但見各位身上暗藏兵刃,心下好生奇怪,難道大家帶了寶刀寶劍,來送給家師作壽禮么?這時候方才明白,送的竟是這樣一份壽禮。”西華子一拍身子,跟著解開道袍,大聲道:“莫七俠瞧清楚些,小小年紀,莫要含血噴人。我們身上誰暗藏兵刃來著。”
“很好,果然沒有。”莫聲谷說著便伸出兩指,輕輕在身旁的兩人腰帶上一扯。
姜朔看的分明,他出手快極,這么一扯,已將兩人的衣帶拉斷,但聽得嗆啷、嗆啷接連兩聲響過,兩柄短刀掉在地下,青光閃閃,耀眼生花。
這一來,眾人臉色均是大變。
西華子大聲道:”不錯,張五俠若是不肯告知謝遜的下落,那么掄刀動劍,也說不得了。”
這時,忽然門外傳來一聲:“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清清楚楚的傳進眾人耳鼓,又清又亮,似是從遠處傳來,但聽來又像發自身旁。姜朔鼓起念力,霎時間便順著聲音感應到了門外的十二個和尚。
張三豐笑道:“原來是少林派空聞禪師到了,快快迎接。”
門外那和尚接口道:“少林寺住持空聞,率同師弟空智、空性,暨門下弟子,恭祝張真人千秋長樂。”
宋青書在一旁悄悄道:“空聞、空智、空性三人,是少林四大神僧中的人物,除了空見大師已死,剩下的就這三位了,只是沒想到今日三大神僧竟盡數到了。”
昆侖派掌門何太沖說道:“久仰少林神僧清名,今日有幸得見,也算不虛此行了。”
門外另一個和尚說道:“這一位想是昆侖掌門何先生了。幸會,幸會!張真人,老衲等拜壽來遲,實是不恭。”
張三豐道:“今日武當山上嘉賓云集,老道只不過虛活了一百歲,敢勞三位神僧玉趾?”
他四人隔著數道門戶,各運內力互相對答,便如對面晤談一般。峨嵋派靜玄師太、靜虛師太,崆峒派的關能、宗維俠、唐文亮、常敬之等功力不逮,便插不下口去。其余各幫各派的人物更是心驚駭然。
姜朔暗自感應一番,便知道自己也能做到這般,但他不愿提前引人注目,就收斂內力,只用念力查探,居然沒人察覺。
張三豐率領弟子迎出,不多時便引進十余名和尚,當先的應該就是那三大神僧了。
聽著眾人又一番引見寒暄,姜朔將三人區分開來。那空聞大師白眉下垂,直覆到眼上,便似長眉羅漢一般;空性大師身軀雄偉,貌相威武;空智大師卻是一臉的苦相,嘴角下垂。
那空聞大師極是謙抑,對每一派每一幫的后輩弟子都要合十為禮,招呼幾句,亂了好一陣,數百人才一一引見完畢。
空聞、空智、空性三位高僧坐定,先是喝了一杯清茶。然后空聞說道:“張真人,貧僧依年紀班輩說,都是你的后輩。今日除了拜壽,原是不該另提別事。但貧僧忝為少林派掌門,有幾句話要向前輩坦率相陳,還請張真人勿予見怪。”
張三豐開門見山道:“三位高僧,可是為了我這第五弟子張翠山而來么?”
此時張翠山聽得師父提到自己名字,也站了出來。
空聞道:“正是,我們有兩件事情,要請教張五俠。第一件,張五俠殺了我少林派的龍門鏢局滿局七十一口,又擊斃了少林僧人六人,這七十六人的性命,該當如何了結?第二件事,敝師兄空見大師,一生慈悲有德,與人無爭,卻慘被金毛獅王謝遜害死,聽說張五俠知曉那姓謝的下落,還請張五俠賜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