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冬季,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的我選擇了去當兵,到了高寒缺氧,條件艱苦的XZ服役。在部隊這所大熔爐里我積極向上,考上了軍校蚌埠汽車管理學院,畢業后分配到了英雄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汽車第十六團工作。如今雖然自主擇業離開XZ多年,但在二十余年的軍旅生涯中,XZ留給我的記憶是難以磨滅的。尤其是九十年代中期在汽車第十六團三營十連任連長的幾年里,我帶隊或者收尾的幾次運輸任務過程中,有連隊戰友或車禍或遇見泥石流等意外情況,與死神擦肩而過,好在最后都化險為夷,轉危為安。哪怕時隔多年,這幾件事一直都讓我記憶猶新,仿佛就在昨天,讓我感覺今天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格外珍惜。
一、執行亞東任務回程途中遭遇泥石流
1995年七月下旬,團里接到軍區后勤部命令,執行LS至日喀則亞東某邊防部隊營房修建建材運輸任務,團司令部把任務分別下達給二營和三營,各組織兩個連隊實施。二營七連和八連運輸鋼筋,我們三營九連和十連運輸的是水泥。
接到營部通知,十連黨支部開會決定,由連長也就是我負責帶隊車帶隊出發,急救車是維修技術好的85年志愿兵桂貞銀,安全監督車是組織能力強,管理嚴格的89年志愿兵潘維春,收尾車則是付連長杜國慶。在LS東郊北淀物資庫裝上水泥后返回連隊休整一晚,第二天早餐后向任務目的地出發。
兵車西行,經曲水大橋,過尼木兵站,分別在日喀則兵站和江孜兵站住宿一晚后,到嘎拉兵站途中,由于都是搓衣板土路加上爬坡多,二排四班戰友莊春景駕駛的J20-1019號車因為是多年的老爺車大修過兩次,不堪重負拉缸了。勉強到達嘎拉兵站經檢查必須換活塞環,可是急救車上沒有備用活塞環,只能把19號車上的水泥均分給車況良好的10臺車,莊春景留下看車,車隊繼續趕路。車隊過了有高原第一鎮之稱的帕里鎮,開始慢慢下山,到了目的地亞東已經是傍晚時分,就地宿營。
第二天是7月26號,起床后我安排莊春景所在四班班長陳友軍的18號車第一個卸了水泥,給他及跟車學員李忠實下達任務,立即返回嘎拉兵站,在八一建軍節前,必須把19號車安全地牽引回部隊駐地。他們倆接到任務沒有吃早餐,在小店買了兩袋康師傅方便面就匆匆往回趕。
車隊全部卸完水泥,我帶隊向江孜兵站出發。到了嘎拉兵站我暫停了一下看見19號車已經不在停車場,應該是被陳友軍牽引走了。于是上車繼續趕路,過了嘎拉兵站一小時以后開始下起了雨,早些時候還能勉強看見前面100米,后面暴雨如注,視線模糊不清。我組織車隊打開防霧燈,靠平時積累的經驗慢行。
越往前行,雨就越大,加上烏云密布,哪怕是白天也像夜晚一樣,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好在路邊都有參照物,車隊行車還算安全。距離江孜兵站約20公里處,因為傾盆大雨引起泥石流,沖垮了右側路基,路上開始有了橫斷溝,我打開閃光燈命令車隊極速通過,于傍晚時分到達了江孜兵站。
在兵站我沒有看見陳友軍幾人,停車場也沒有18號和19號車,我預感他們的車肯定拋錨了。雨越來越大,看著陰沉沉的天空,大雨滂沱,我心急如焚。這樣的天氣不適合尋找救援,我只能希望快點雨過天晴,好駕車返回沿路看看。
兩個小時以后漸漸的雨小了,接著停了,天上竟然開始有星星閃爍。
等洪水不再泛濫,我準備叫上潘維春一起駕車按原路返回尋找陳友軍幾位戰友,剛發動汽車二營八連的車隊到了,陳友軍和莊春景坐他們的車到了兵站。他們倆成了落湯雞了,瑟瑟發抖。我問車和另外一位戰友李忠實呢?陳友軍回答他們在距離江孜兵站20公里左右遇見泥石流像洪荒猛獸,18號車發動機進水熄火,在泥石流中間一步也不能動,車頭都順著泥石流方向傾斜了70多度,駕駛室里大小坐墊都被洪水沖跑了,他們是見機得快爬上車廂才免遭于難。如果雨再下半小時他們將會遇見滅頂之災,車毀人亡。好在雨停了,后面八連的車隊趕到,三輛車用了三條比較粗點的鋼絲繩,才把陷入淤泥里的18號車拉到安全路段。他和莊春景都感冒了,留下李忠實獨自一人留下看車,等待救援。
聽著陳友軍的講述,我的心懸到半空,久久不能平靜。好在后面雨停了,一切安好。我不敢想象,如果雨再下半小時,他們面對的將是什么,我會不會失去兩個戰友兄弟……
27號早晨,我叫上桂貞銀和潘維春的車,加上陳友軍和莊春景一起,去遇見泥石流的地方,準備把18號和19號車牽引回連隊。在JZ縣城經過一個早餐店,我給李忠實帶了兩籠小籠包,以最快速度趕到目的地。看著李忠實拿著小籠包,狼吞虎咽的樣子,我對他說:“兄弟,辛苦了!”他什么也不說,一邊吃一邊對著我嘿嘿的笑著。
經過檢查,18號車除了消聲器進了點泥,撤掉消聲器后發動機還能正常工作,陳友軍說他感冒差不多好了,還是由他來駕車牽引19號車回連隊。
聽罷,我由衷欣慰。這,就是我們英雄的高原汽車兵,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斗,特別能奉獻。
二、拉康途中,驚魂動魄
在高原汽車兵中流傳著一句話:“沒有跑過拉康的汽車兵,不是真正的汽車兵!”拉康——位于XZ山南LZ縣洛扎河與邊巴河交匯處,海拔3240米左右,屬于濕潤干旱氣候區域,南面與不丹王國接壤。沒有柏油路以前,拉康的土路彎多路窄蜿蜒盤旋,S型回頭彎一個接著一個而且路基松軟,一些路段只能主胎著地付胎懸空,最考驗駕駛技術,也是最鍛煉駕駛技術的地方。
1996年六月下旬,我們連隊接到命令,執行LS至拉康某邊防獨立營主副食運輸任務,需要28輛汽車,因為正值雨季團里由劉輝付政委隨隊跟車安全監督。經連隊黨支部開會決定,由我為帶隊車,蔣金良付指導員安全監督車,劉輝付政委坐蔣付指導員的車,付連長杜國慶為收尾車,急救車為85年志愿兵桂貞銀銀,提前一個半小時出發的報飯車則為86年志愿兵卜國太。
根據運單分兩隊分別在綜合庫崗沙庫和西郊庫裝上大米、面粉、清油和罐頭等,返回連隊修整一晚,于6月23號早餐后出發。車隊一行近60人出了部隊營區一路西行,到曲水大橋不過橋,左轉翻越海拔4600多米的曲水山,由于此次任務有剛剛接車執行第一次和第二次長途任務的戰友,我一直保持60公里每小時的車速緩慢前行。快到曲水山山頂時,有大霧彌漫,細雨蒙蒙,我再次壓低了車速到30公里每小時。
平安翻過山頂,往下五公里左右遙遙在望美麗的羊卓雍措湖時,我停車等候后面的車隊,后續戰友一輛接一輛靠邊等候。半小時以后,還有五班戰友張勝利駕駛的23號車及收尾車還沒有蹤影,繼續等待了近半小時,他們才姍姍來遲。經過問詢,原來是張勝利有輕微高原反應,頭暈頭痛癥狀明顯,只能低速前進,我讓他多喝點開水,休息一會再慢慢跟上車隊。
雨過天晴,從山上眺望羊卓雍措湖像一塊藍色的翡翠,波光粼粼倒映著潔白的云朵和蒼茫的雪山,讓人心曠神怡。
到了LKZ縣城郊外的浪卡子兵站,根據行車計劃住宿一晚,恢復體力,檢修車輛,為第二天更加艱難路段安全行車養精儲銳。
6月24號,在浪卡子兵站吃了早餐,因為住了一晚大家精神飽滿的開始了一天的行程,于中午時分到達LZ縣城,午飯后休息了半小時,又繼續啟程。
XZ的環境“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出了LZ縣城遙遙相望山頂有雪花飄零,到了山腳卻云淡風輕不見蹤影。我們順著洛扎河河溝往南,道路逐漸坑坑洼洼、濘泥不堪,如果在較窄處遇著地方車輛,就只能慢慢倒車到寬敞處會車。這樣的路況,我每隔半小時都要停車一下,看車隊是否安全跟上。
下午四點半左右,距離拉康50公里左右,我左等右等不見后面的車輛,于是找了個寬敞的地方倒車往回趕,走了10多公里,發現5班89年志愿兵陳榮的21號車右后輪掉下路基。桂貞銀和潘維春兩位戰友各用一根長短不一的鋼絲繩拉著牽引鉤和保險杠大梁處,由于是裝了貨物的載重車,加上路段狹窄牽引車使不上力,只能僵持著。我趕快下車,靠近21號車只見陳榮戰友臉色蒼白,精神緊張無比。他告訴我因為讓一輛地方車輛,路窄導致右后輪掉下了路基,如果不是他見機得快一腳踩死剎車,就已經側翻下萬丈深淵了。
我安慰他說不用擔心,已經有了兩位戰友用鋼絲繩牽引汽車,一切都是安全的。勘察21號車周圍后,我決定加上一根鋼絲繩,自己親自駕駛車況良好的6號車,三輛車同時用力,一鼓作氣把21號車牽引到了平安路段。這個時候,陳榮戰友蒼白的臉色才漸漸有了血色,他出了駕駛室哭笑不得地說:“連長,我以為自己這次就要去見馬克思了,踩下剎車的同時竟然尿濕了褲子……”我以為他是開玩笑,誰知一看他褲襠位置的確濕漉漉的……我急忙說:“平安就好,要不每年的清明節我都得帶上煙酒,去團營房旁邊的烈士陵園給你敬酒點香煙呢!”我的話,引來了在場戰友對于陳榮劫后余生欣慰的笑。
這,就是我們。一群為了祖國邊防安寧爬冰臥雪,風餐露宿“手握生死簿,腳踏鬼門關”的高原汽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