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將實木長桌打翻或者擊碎,對五岳各派掌門來說并不算是稀罕事,人人皆可做到。
可樂厚右掌拍在桌上,并不震斷桌腳,而是把掌印陷入近一寸,這樣的雙掌功夫,江湖上沒有幾人。
樂厚的外號是“陰陽手”,雙掌的掌力一陰一陽,威力極大,平日里跟人比武動粗,極少使用兵器,原因便在于雙掌就是兵器。
天門道人、定逸、莫大先生三人都有些動容,看得出來樂厚是當(dāng)真動怒了,心下均想:“難不成左冷禪這段時日真的病了,以至于不能見客?”
齊超對樂厚的雙掌武功并不放在眼里,在他看來令狐沖都能用獨孤九劍中的【破掌式】能把對方的雙掌同時串在一柄劍上,更別提自己了。
讓他唯一好奇的是,左冷禪究竟是為何閉門不出呢?
按理來說,左冷禪現(xiàn)在年紀(jì)雖然不小了,可武林中人習(xí)武不綴,兼有深厚的內(nèi)力,除非是受外傷或者重病,否則不可能臥床不起。
齊超沉吟少許,心想左冷禪只要人沒死,看一眼總行吧?五岳劍派中最大的野心家不現(xiàn)身,總感覺是在背后搞幺蛾子,當(dāng)即道:
“樂師兄,你這陰陽手的武功確實厲害,可現(xiàn)在我們只要見左盟主本人,莫要再拿五岳令旗說事,令旗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等費心費力到達(dá)貴派,難道就因為你這一句話就打發(fā)走了?”
樂厚臉色一僵,終究是泄了氣,對身邊的陸柏道:“命人去請左盟主出來。”
陸柏眼看形勢所迫,也只得匆匆而去。
眾人在這會客堂內(nèi)閑坐,均是交頭接耳,小聲談?wù)摚蟀肴诵牡锥颊J(rèn)為左冷禪確實安排臥底潛伏華山,盜了辟邪劍譜,若不是做賊心虛,嵩山來了幾百號客人,作為一派之尊竟不愿出面,實在令人費解。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門外終于有一張四人合抬的轎子進來。
四名嵩山弟子各抬一角,轎子上坐著一名老者,披著近乎于道家的服飾,須發(fā)皆白,此時臉色蒼白如紙,便如患了什么惡疾般,可雙眼炯炯有神,顯然內(nèi)力深厚。
齊超心中一震,當(dāng)場站起身來,暗想:“他就是左冷禪!”
來者正是左冷禪。
四派掌門同時站了起來,華衡泰恒四派弟子也不敢坐著,人人都打起精神,偌大的會客堂竟安靜得針落可聞。
左冷禪坐在轎子上,臉色蒼白,頦下胡須竟也脫落不少,顯得頗為稀疏,他抬眼看了眼眾人,勉力道:“諸位五岳劍派的師兄弟們,近來可好啊?”
那聲音本該淳厚中正,此時聽來卻有氣無力,又細(xì)又尖,讓人不由得起了身雞皮疙瘩。
天門道人見他不似作偽,忙道:“左盟主,何以這段時間不見,你竟成了這副模樣?究竟是如何導(dǎo)致的?”
左冷禪嘴角抽搐了一下,口齒不清地道:“沒事……就是,就是——感染了風(fēng)寒,內(nèi)力運行出了岔子,是以如此。過些日子就好轉(zhuǎn)了。”
天門道人面有憂色,只覺左冷禪身體欠佳,模樣、眼神、聲音都陰柔了許多,奇道:“怎得像是受了傷一般?若非失血過多,怎會臉色蒼白呢?”
齊超登時眼前一亮,提到“失血過多”四字,暗自想到:“老左講話都有點娘娘腔的味道了,胡須也跟著稀疏,慢慢的胡子就要掉光了,看來他真的沒忍住辟邪劍譜的誘惑,還是自宮練劍……”
他故意留下的《辟邪劍法》只有原文三分之一的內(nèi)容,缺漏極多,既怕左冷禪看不懂,又怕他看懂了,刪減的非常謹(jǐn)慎。
作為五岳第一高手,他的武學(xué)造詣也算是當(dāng)代武林中的頂尖存在,若是被瞧出有什么不恰當(dāng)?shù)牡胤剑瑯O有可能劍譜就不練了。
對武林中人來說,《辟邪劍法》有兩大弊端難以接受,一是自宮,二是自廢武功。
自宮直接斷送下半生跟下半身的幸福,被世人知曉此事的話,肯定丟臉丟到家。說到底只要鬼迷心竅的瞬間,能狠下心一刀切了,打死不往外透露一句,問題就不大。
自廢武功就沒那么簡單,尤其是左冷禪這樣苦修了數(shù)十年的高手,修煉也不知能達(dá)到何種境界的劍譜,萬一演變成拆了東墻補西墻,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其損失可想而知。
故此,齊超并沒有留下自廢武功的字眼,只留下“欲練此功,必先自宮”為關(guān)鍵法門,以及那七十二招劍法,跟跳章漏句的心法口訣。
“沒想到啊——左冷禪是狠得下心,為了武功變得更強,真的把假劍譜給學(xué)了。”
齊超心中不由得嘖嘖稱奇,劍譜是假的,閹可是真閹,這玩意兒切了又不是頭發(fā)能重新長出來,不愧是五岳劍派的第一野心家,為達(dá)目的誓不罷休。
他臉上一臉關(guān)切之色,詢問道:“我等不知左盟主身體有恙,實在是抱歉啊。”
左冷禪咳嗽了一聲,顯然有些緊張,臉上強裝鎮(zhèn)定道:“岳師弟,這段時間左某身上有病,所以才不能出面解決。勞德諾是我嵩山的棄徒,機緣巧合下投到了你華山門下,隱姓埋名,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的。數(shù)月前陸師弟言辭激烈,沖撞了岳師弟,還請恕罪。”
齊超心下暗笑,臥底這件事當(dāng)然可以不計前嫌,但是偷劍譜的屎盆子要扣在你的頭上,沉聲道:“左盟主,你我五岳劍派,同氣連枝,既然只是陸師弟誤傳了,事情也就過去了,辟邪劍譜……不知是否貴派有無得到?”
左冷禪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整個人劇裂地顫動,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
定逸瞧見這一幕,忙讓儀琳拿來藥盒,從藥盒中取出一只小小的凈瓶,倒出兩粒藥丸,輕聲道:“左盟主,老尼這里有十余枚本門的白云熊膽丸,你且服下,每日兩粒,連服十日。”
左冷禪強撐著接過,和水服下后緩了口氣,才道:“岳師弟,林家辟邪劍譜云云,我嵩山派豈會胡亂拿人的東西?他人的胡攪蠻纏之言,豈能信服?定然是江湖上的惡人,肆意誹謗于我等,意圖分裂五岳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