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秀雙手抱頭,血色虛影身軀往下縮去,想要躲避拍來的手掌。
然而,閃著暗色光輝的手掌落下速度極快,陳封精神也是繃得極緊,一時停不下手,只得擦著半副虛影頭顱,一滑而過,強烈的莫名惡意再次向心底狂涌而來。
靈魂再次震顫,頭顱抽搐劇痛,太陽穴、頭皮上、頸椎里都不自主地跳動。
他按著太陽穴,呼呼喘著粗氣,不敢再扇她耳刮。
簡單而粗暴的靈性應用,只會造成靈魂反噬震動的局面,若是以簡易版的附靈棍術來打,應是不會有太多的靈魂反噬。
張明秀身上血影略暗幾分,也機靈許多,匆匆飄至遠處,隔著一圈常紅花圃,向著陳封探頭張望,狀似兇惡的流血眼瞳帶有隱約畏懼,那兩巴掌打在臉上亦是火辣辣的疼,好似真的被扇耳光一樣。
但是鬼魂還會有如人類般的身體器官區分嗎?
她也不是太明白,但覺得自己被他打疼了,自己遭受到某種未知但真切的傷害。
不消片刻,陳封轉過身子,四處晃了晃,提來一把椅子,放在身前、坐下。時而揉著腦袋,時而揉向心口,上下兩處都在抽抽劇跳。
銳利而略顯兇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明秀,雖然她表現出可溝通性與無害性,但還不能掉以輕心。
靈魂上展現出的滔天惡意與恨意還是極強,此種負面情緒很難消除,具有很強的危險性。
稍有不慎,便會徹底被引爆,產生無法估量的危害。
“張明秀,張明秀……你就是張明秀。”
待疼痛稍減后,陳封反復念念叨她的名字,同時細細打量,本以為會先見到她的尸體,從未想過還能見到她的靈魂,已死之人的靈魂本不應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消失,反而化為惡鬼。
“你怎么沒死,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還沒有消失?而變成此副模樣?”
“啊!”
聽聞陳封言語,她猛然抬頭,驚叫一聲,聲音有幾分生前的軟嫩秀氣,也有幾分惶惶不安,糾結而混亂地說道:
“我死了?是了,我是死了的!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腦子很亂,不對,我現在沒有腦子!
我怎么變成這副模樣呢?我不知道,我好像是剛剛死啊!
啊,頭好疼,不對,我沒有頭!我很疼、很亂……我什么都不知道……別問我……”
血色虛影雙手扣著虛化出的腦袋,好似要將沒有腦子的腦子挖開。
此時的狀態,是她對自我靈魂的解析與拉扯,想要探究自我的來源,同時也有可能再次被兇惡與瘋狂占據。
陳封站起身,緩步靠近,順手折了根花枝,上面一盞燦黃色的花朵綻放,附上點點靈性后,便欲再抽她幾下,逐離血色惡意。
“別,別打我了,我疼!”
張明秀猛地揚起白霧頭顱,滿是血痕的臉龐猶顯猙獰兇惡,七竅里淌出的血霧更多更壯,瘋狂向外涌動,恍如噴出一根根血色霧氣觸手,向著周圍蓬勃而起,肆意旋動,散播著無盡的兇厲瘋念。
惡狠狠地向著面前的人奮聲嘶吼,秀口大張噴吐出團團血霧,涌向他的面龐。
“再敢打我,我吃了你!別以為我不敢!”
矮身躲過她的血霧攻擊,陳封眉頭擰起,面上現出獰笑。
對她的話語置若罔聞,抽起花枝便噼里啪啦地向她打去,頻率不快,每一次抽擊都盡量附上少許靈性。
他神情更狠、更冷、更為暴戾,一下接著一下,消磨著所剩不多的靈性,難言的疲累感猶然而起。
并且,每打一下,她對自身的靈魂沖擊仍然存在,腦子更是痛極,其次是心臟,而后是脊椎,最后全身的肌肉都一同抽搐,仿若全身神經都在震動一般。
最終,陳封重重的摔倒在地,壓在一團花圃上。
肉體極度疲憊,抽筋不止,靈性的缺失更是讓他頭昏腦漲,墜墜欲睡,眼皮耷拉著,眼眸瞇成一條縫隙,望向同樣癱躺在花圃上的惡鬼張明秀。
血影淡薄許多,白色薄霧軀體更顯輕飄,好似一不留神,便會消失在此方世界。
她雙手抱著雙肩,魂體兀自顫抖,雙目里溢出的血霧不再張揚,好似淚水般潤滿臉龐,口中猶是嗚嗚地發出哭泣的聲響,邊哭,邊低聲求饒:
“嗚嗚……別打了,我不敢、不敢吃你,不敢吃任何人……嗚嗚嗚……”
“別打我,我真的沒做過一件壞事,我什么都沒做,都是他們誣陷我。沒有偷錢、沒有勾引人,也沒有打小報告……都不是我做的……別打我……別打我……我真的想對你們好……”
“求求你,放過我吧……真的,不敢……”
被她嘈雜的求饒聲擾得煩亂不已,陳封張口想呵斥她,頓了頓終究沒說出口,只是淡淡道:
“別哭了,不打你了。”
“哦~”
囈語聲當即停下,吭都不敢吭,不過猶有微弱的啜泣聲,好半晌才緩緩停歇,她也不敢站起,只是蹲在花圃角落里看著陳封,也不愿離開,見他沒有言語,輕歪著頭,細細思考著,答復陳封原先的問題。
“我腦子有些清醒了,不對,我沒有腦子。
我現在比較清醒,在遇到你之前,我感受一切都是懵懂的、模糊的、混亂的,甚至是瘋狂的,我能知道我在做什么,但那很不像我,就像我變成另外一個性格。”
“哦,你都做了什么?吞噬靈魂,殺人?”
“沒有,沒有。”她急忙搖頭、擺手。
“我不知道怎么殺人。只是,有時候會跑上樓來,對著月亮發呆,那可以讓我存在于這個世界。”
“嗯。”
陳封細細思索她話里的含義,紅月不能賦予異常性,血月才會散播混亂屬性的異常性。要么她本身存在其他異常性,要么她可以看到或溝通血月。
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多,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張明秀,你是怎么死的?是誰殺了你?”
“是誰殺了我?”
張明秀重復一遍問句,沉默少傾,臉上露出一抹凄慘的笑容,在猙獰裂紋里更為難耐,裂隙里似充溢著濃重的悲傷。
“沒有人殺害我,我是自殺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