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能力守住秘密，反倒容易招惹災禍。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與其日夜不得安生，不如賣個人情告訴大家，知道的人越多，秘密也將不再是秘密。

白礬不是什么稀罕物，白礬凈水的秘密遲早會被世人揭曉。

早些公開，也許還能多救一條鮮活生命。

要知道大旱之年，有些人家甚至舍不得喝下一口水，只敢輕抹幾滴涂在嘴皮子上，潤潤干燥裂開的嘴唇。

可想而知，日子有多苦。

大房二房細細一想，也覺得凌姝說得有道理，關鍵法子也不是他們想出來的，哪怕是親戚，手也不能伸那么寬。

再則幺兒從小就是有主意的，信她便是。

與其憂心這個，不如想想多出來的水，要干些什么？

以往節省慣了，突然多出幾桶水，喝自然是舍不得喝，怎么也得想方設法用在地里、糧食上。

入夜后，凌家上下愣是興奮得沒睡著。

凌母更是天不亮就起來，興沖沖拿著鋤頭圍著過濾器轉了好幾圈，少頃又是賣力開荒種蘿卜，拿著姝兒前些年倒騰的小木管，頭一次破天荒給旱地里噴了整整半桶水！

余下半桶水，愣是舍不得再用。

凌母感嘆之余，又小心翼翼提著水，將家旁的半畝旱菜地打濕養養地。

這般一忙活，木桶剎那就見了底。

凌母既是心疼，又是滿心歡喜，這個冬天終于能吃上蘿卜了。她本想著蘿卜熟了，風吹日曬做成蘿卜干，配上野菜糊糊也下飯，這會兒有水了，奢侈一把還能喝上一口熱乎的蘿卜湯，想想別提有多美。

凌母想著想著，人已回到屋里。

人還沒回過神來，就瞧見自家小丫頭提著半桶凈水，正在屋前屋后收拾擦拭，驚得面色驟變。

秦縣的天，早晚都是黃沙，每天都是擦不完的塵土，擦了也是白費功夫，干干凈凈的水留著喝多好！

正想著，忽然又見自家姑娘拎起一桶水……正打算洗衣服？

誒唷，這敗家丫頭！

凌母一陣肉疼，衣裳哪里需要洗這么勤快？

秦縣哪家哪戶鄉里人家的衣裳不沾黃土，大多時候都是拿棒槌敲打一番，生火烤一下就得了。

別說衣裳，就是人都個個蓬頭垢面，哪里敢這般折騰？

水，那可是救命的東西！

“就你丫頭愛干凈。”

笑著說完，凌母不禁嘆了口氣：“不過水還是得省著點用，等會兒洗完衣裳，水也別倒，再往那木匣子里頭變變術法？”

凌姝正洗著衣裳，猛地聽見這話，忍不住撲哧一笑。

“好咧，遵命。”

“嘴貧。”

凌母嗔笑睨了眼小丫頭，才發現自家兩個兒子不在屋里，不由開口詢問。

“你大哥二哥呢？”

“娘出田的時候，大伯二伯來借木匣子，凈水的方法我都教了大哥二哥，他們剛過去幫忙。”

凌母點了點頭，扭頭又發現灶頭上放著兩塊金黃的玉米餅和幾塊雞屁股雞頭，登時眼睛一亮。

“這是哪來的？”

“玉米餅是二伯拿來的，二哥和我都吃了，剩下的是大哥和娘親的。雞肉是大伯捎來的，聽說是大堂哥在城里酒樓后廚那里弄來，東西都干凈著，剛烤出來的聞著可香了。”

秦縣水資源貧乏，大多數人家做飯不是烤就是燜煮，能少摻水就少摻水。

凌母一聽，驚得低呼：“使不得使不得。”

“幺兒你趕快送回去，這都是你大堂哥給你堂嫂補身子、孝敬爹娘的東西，你咋還收了下來。”

凌姝吐了吐舌頭：“我沒想收，大伯二伯兩個人話沒說幾句，留下東西就跑了。”

大堂哥凌景生自幼手腳麻利，逢人便是三分笑，算是幾個小輩之中最懂人情世故的，靠著自身本事，愣是在縣城一處大酒樓尋了份差事。雖說是跑堂的，工錢不多，但有份差事已比不少人強上幾分。

捎回來的東西，哪怕是雞頭雞屁股，對于逢年過節都難得吃上幾兩肉的窮人家來說，已算是珍饈。

哪怕是玉米餅也是難得的東西，玉米面燙的餅還帶著絲絲焦甜味，可香了。

凌姝也頗是無奈，大房二房之所以這般，怕是不想白占便宜。

說起來，她重生在這個世界，苦雖苦了點，好在一家和和睦睦。不然努力活著，就已經夠難了，再來點烏煙瘴氣的東西，怕是累得靈魂出竅。

母女倆正說著，忽然發現籬笆門外站著一對母女。

“親家……是我。”

婦人衣衫襤褸，拄著木棍顫顫巍巍往里瞅，干燥的雙唇，嘴角泛著些許白沫，挽起的發早就被風沙吹得雜亂，著實有些灰頭土臉。

婦人身旁的少女，瞧著頂多也就十五歲，衣裳雖打著補丁卻是難得干凈，普通的發式下一張嫩生生的小臉紅撲撲，雙眸更是慌張得只敢盯著鞋底。

凌母一瞅，急忙上前招呼人。

“妹子，你咋來了？快誒唷，蘭兒也來了，昨個我還念著這丫頭，快進屋快進屋。”說時，又趕忙使喚凌姝。

“去把你大哥叫回來。”

聞言，凌姝擦了擦手，余光卻是瞟見前頭的小姐姐臉更加紅了，連那濃密翹長的睫毛也顫了顫。

凌姝掩嘴一笑：“好咧，我這就去把大哥叫回來。”

小嫂嫂聽見她的話，悄悄抬頭看了她一眼，兩人正好四目相對，凌姝眨了眨眼，沖她一笑。

對方一怔，不過顯然松了口氣，看向凌姝的目光也變得格外柔和。

上個月大哥說親，凌姝生病了，也就沒有跟著去瞧。但大哥和娘親地回來的時候，顯然對這份親事很滿意，大哥更是默認讓娘親操持這事，定是看上了人家姑娘。

這會兒一瞧，果真是個俏生生的妹子！

雖然瘦小了些，營養不良臉色也有些黃，但五官俊俏，養養定是個美人胚子。

凌姝剛小跑出去，母女倆就手足無措進了屋。

兩人瞧著干干凈凈的院子，一時之間無處下腳，生怕弄臟了人家的地，葉家嬸子甚至發現一旁還有未漿洗完的衣裳。

她驚得連連喘了幾口長氣，凌家竟然舍得用水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