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所有的期待,都和那盒摔碎的蛋糕一起,泡在了冰冷的雨里。
“苦日子嗎?你怎么會知道我會讓你過苦日子,我根本……不舍得啊”林渡自嘲的笑了笑,借著雨水,失聲痛哭。
路過的同學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有人認出來他,偷偷拍了一張照片。
…………
手機在桌面上震動了兩下,是合作方發來的晚宴邀請函,附帶的嘉賓名單里,“林渡”兩個字燙得她指尖發麻。
五年了。
她從那個追在他身后,會因為他一句夸獎就紅透耳根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能獨當一面的設計部主管。
她以為那些結痂的傷口早就長好了,可直到這兩個字撞進眼里,才發現底下的肉依舊新鮮,碰一下,還是會疼到喘不過氣。
“蘇主管,車備好了。”助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蘇然深吸一口氣,將那張設計圖攏起,遮住那個礙眼的墨點。
鏡子里的女人妝容精致,眼神卻藏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
她該以怎樣的姿態,去見那個曾經的被她傷害的人。
蘇然對著鏡子扯了扯禮服裙擺,指尖劃過鬢角精心打理過的碎發。
這五年她學會了太多,學會在談判桌上寸土不讓,學會用精致的妝容掩蓋眼底的疲憊,卻沒學會如何面對一個被自己親手推開的人。
“走吧。”她拿起手包,聲音平穩得像在發工作指令,只有自己知道掌心早已沁出薄汗。
宴會廳的門被推開時,悠揚的華爾茲正漫過整個大廳。
蘇然的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里逡巡,心臟像被無形的線牽著,每跳一下都帶著緊繃的疼。
直到看見那個站在露臺邊緣的身影。
林渡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口松開兩顆紐扣,側臉的線條比年少時硬朗了許多,下頜線繃得很緊。
他正低頭聽身邊的人說話,指尖夾著一支煙,煙霧在晚風里輕輕散開——他以前從不抽煙的,說怕嗆到她。
蘇然的腳步頓在原地,像被釘住了一樣。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她的目光,林渡忽然抬眼望過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手里的煙燒到了盡頭,燙了指尖才猛地回神,掐滅煙頭的動作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狼狽。
蘇然看著他走過來,一步一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敲在她的心尖上。
“蘇小姐。”他在她面前站定,聲音比記憶里低沉了許多,帶著客套的疏離,“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蘇小姐。
這個稱呼像一把鈍刀,慢悠悠地割著她的神經。
她記得他以前總愛叫她“小鬧鬧”,說她一撒嬌就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鬧得他心都軟了。
“林總。”蘇然努力揚起嘴角,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好久不見。”
“是挺久的。”林渡的目光掃過她,落在她耳尖那枚碎鉆耳釘上,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情緒,快得讓人抓不住,“五年。”
五年。
這個數字像針一樣扎進蘇然的心里。
她看著他手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腕表,看著他周身散發出的成功人士的氣場,忽然想起當年他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騎著二手自行車帶她穿過校園的林蔭道,說“等我以后有錢了,就買輛能遮風擋雨的車,天天接你上下班”。
他做到了,只是身邊的人不再是她。
“聽說蘇小姐現在是業內有名的設計師了。”
林渡端起侍者托盤里的酒杯,倒了杯威士忌,“當年的選擇,看來很正確。”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字字都在往她最痛的地方戳。
蘇然握著包帶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林總說笑了。”她避開他的目光,看向露臺外的夜景,“只是運氣好而已。”
“運氣?”林渡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我倒覺得,是蘇小姐眼光好。畢竟不是誰都能狠下心,扔掉一塊‘不值錢’的蛋糕,去撿更貴的糖。”
蘇然猛地轉頭看他,眼眶瞬間紅了。“林渡,當年的事……”
“當年的事,都過去了。”
他打斷她,舉起酒杯抿了一口,喉結滾動的弧度里藏著壓抑的情緒,
“蘇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我早就忘了。”
忘了?
那他剛才看到她時,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是假的嗎?那他手腕上那道還沒完全消退的疤痕,也是假的嗎?
蘇然還想說什么,卻看見一個穿著米白色長裙的女孩朝這邊走來,走到林渡身邊時,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仰頭對他笑:
“渡哥,原來你在這兒,王總剛才還找你呢。”
女孩的笑容干凈又明媚,看向林渡的眼神里滿是愛慕。
林渡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低頭對女孩說了句“知道了”,然后看向蘇然,介紹道:
“我未婚妻,溫阮。這位是蘇氏的蘇然。”
未婚妻。
這三個字像重錘一樣砸在蘇然的心上,讓她瞬間呼吸困難。
她看著溫阮無名指上那枚璀璨的鉆戒,忽然想起當年他送她的那枚銀戒,被她扔在了那個雨天的巷口,和那盒摔碎的蛋糕一起,泡在冰冷的泥水里。
“蘇小姐你好,我是溫阮,阿渡的未婚妻,經常聽他提起你。”
溫阮的聲音很溫柔,卻帶著宣示主權的意味,“他說你是很優秀的設計師。”
阿渡。
蘇然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祝福的笑容,眼淚卻先一步涌了上來。
她狼狽地別過臉,用手包擋住眼睛,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抱歉,我去下洗手間。”
她幾乎是逃著離開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慌亂的聲響。
走到無人的回廊時,蘇然再也撐不住,扶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來。
手機從手包里掉出來,屏幕亮著,是五年前那個雨天的照片——她偷偷存的,照片里的林渡舉著蛋糕,站在陽光下對她笑,眼里的光比太陽還亮。
原來有些傷口,從來不會真正愈合。
它只會在你以為沒事的時候,突然撕開,讓你疼得淋漓盡致。
而那個被她用最殘忍的方式推開的少年,終究還是成了別人的太陽。
遠處傳來溫阮的聲音,帶著擔憂:“渡哥,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蘇然捂住耳朵,卻還是聽見林渡的聲音,隔著走廊的距離,模糊卻清晰:“沒事,風有點大。”
風確實很大,都能把人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宴會廳吹出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