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無聲劍派的宗門大陣大開，不同于之前的試探，此次是真正的箭在弦上。

虎咎一張虎臉帶著笑容，將手中的長槍深深插入地面。霎時煙塵起，如有生命般，襲向大陣前的無聲劍派弟子。只是區區煙塵，哪怕裹挾了虎咎的靈力，殺傷力也有限，所以被岐陽輕而易舉地擋住了。

虎咎也并非想用這一招造成多大的傷害，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為了侮辱戲弄他們而已。見煙塵被驅散，他也不惱，笑著開口，“本將已經額外給了你們三天時間，你們現在是不是應該按照約定將那個妖修交還我們千妖萬盟了？”

此話一出，他身后被派來支援的妖修們立時響應，“履行約定，交出妖修！”

無聲劍派等一眾修士聽得莫名，什么三天時間，什么交還妖修，什么約定，他們根本沒聽說過。

月月小聲對薛九繁道：“大師姐，他好不要臉，難道千妖萬盟都是這種人？”

薛九繁語氣平淡卻又認真，“或許吧。”

站在她們身邊的云韻險些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趕忙做咳嗽狀把自己的笑憋回去。這倆師姐妹，也太有趣了些。

岐陽站得筆直，氣勢絲毫不弱，“約定，我可不記得曾與你訂過什么約定。這三天時間，難道不是虎將軍自知不敵，故意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嗎？我們無聲劍派光明磊落，好心讓你做好開戰的準備，虎將軍竟沒有絲毫的感激之情。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有礙千妖萬盟的名聲？”

劍修們也齊聲道：“大師兄說得對。”

虎咎脾氣本就暴躁，一點就著。聽了岐陽的諷刺，登時從鼻孔中噴出兩道怒氣，如同被激怒的公牛，提起長槍直指岐陽，“很好，你這是不肯交了？”

岐陽不動如山，鎮定自若，“我記得虎將軍最初討伐我們無聲劍派的名頭是為你孩子的母親報仇，怎么現在卻不敢說了？還是說，你推她擋死的行徑已經傳遍修仙界，你無顏再提起？”

沒錯，在這三天里，岐陽已經將事情的真相散布了出去，千妖萬盟別想搬弄是非，借此挑起修仙界的腥風血雨。

不愧是無聲劍派弟子第一人，幾位長老都聽他的話，真懂得戳人要害。原本她還以為岐陽只是實力強的木頭，卻沒想到一直以來都是他沒同她計較。月月默默挽住了自家大師姐的胳膊，她有點怕怕。

妖修到底不是人類，道德于他們而言非常稀有。若非為了能夠成功渡劫飛升，那些邪修所做的事他們也會照做不誤。

虎咎心里有些不爽，他討厭這些假仁假義，慣會冠冕堂皇的人修。大眼一瞇，犀利的目光對準了薛九繁。

“云樵那件事，藏盟主會另外派人來處理。至于她奴役妖修的事，我們現在就要討個公道！”

虎咎能夠做出推人擋死的行為，足以可見其品性。他的所作所為暴露之后，千妖萬盟盟主藏鋒會換人來處理也在岐陽的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他會對蔓蔓一事不依不饒。

“討個公道？雙方你情我愿，我們對妖修不存在任何逼迫行為，我并不覺得有什么需要討公道的。”岐陽說完，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薛九繁的手腕，似是無聲的警告。

月月也朝藤蔓看去，不知為何，心中莫名緊張起來。

薛九繁抬起自己的手，將藤蔓取下。“蔓蔓，你自己說。”

褐發少年站在她身邊，卻是沉默以對。月月心中不詳的預感愈加濃重，這家伙該不會……

她心中一急，“大師姐，你別——”

薛九繁將手輕輕放在她的手背，“小師妹，莫急。”

少年的反應讓空氣瞬間變得有些沉重，眾人的心都高高吊起。而與無聲劍派這邊不同，妖修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虎咎見狀，很是嘚瑟，“不是說你情我愿嗎？怎么，現在怎么都不說話了？”

蔓蔓心情非常復雜，甚至他自己都分不清現在究竟是怎樣的感受。他只是垂著頭，看著腳前的一小片土地，根本不敢去看薛九繁的臉色。

薛九繁再一次出聲，依然平靜如初，“蔓蔓，我到底有沒有奴役你，你可以大膽說出來。”

少年妖王聽著她這熟悉的語調，腦海中突然想起她被吞噬金丹時的場景，他從沒有見過那樣平靜面對死亡的人。那些修士，通過修煉獲得了比常人多得多的壽命，成為了凡人口中的仙人。可他們每一個在面對死亡時，都是那樣的驚恐與歇斯底里。

當時他問，“你為何不怕？”

她道：“生命都將迎來終結，神也會有隕落的一天。”

因為死亡是必然的，所以她很從容地表示接受。死亡在她眼中，只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被迫和她綁在一起，他從來沒有斷過想要讓自己恢復自由的念頭。總是故意惹禍，讓她被人追殺，可她又不能殺了他，他滿心期待著能夠欣賞到她跳腳的滑稽表情。

可是，頻頻疲于奔命的她，卻從未有過情緒失控的時候。她那雙澄澈的眼睛，如同寂靜無波的湖面，看透又包容。分明是自己在捉弄她，分明她的小命還在受威脅，可自己好像才是弱勢的那個跳梁小丑。

先前在九華山，他之所以死皮賴臉不愿意離開，最重要的還是擔心自己的小命。而現在不一樣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留不住他。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嗎？知道他的打算嗎？她看透一切，一定知道吧？那她為什么要他自己說，她就不怕自己把她賣了嗎？她就這么自信自己不會出賣她？

蔓蔓的思緒很是混亂，恍惚間身邊的聲音在逐漸遠去，他完全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待聲音重新傳入耳朵時，他聽見虎咎如此道：“不用逼他說了，本將自有人證。”

人證？什么人證？

少年自己都很納悶，哪里來的人證？

只見虎咎抬起虎爪一揮，層層妖修往兩邊退開，六個身著褐色禪衣，頸帶佛珠，頭頂戒疤的佛修走了出來。

薛九繁秀眉一揚，竟是他們，那六個強迫其他修士做爐鼎的邪修。看來竹流景說得不錯，他們真的被金禪宗收做外門弟子了。

看到熟悉的面孔，蔓蔓也很驚訝，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岐陽隱隱有了些猜測，慢慢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