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來到攤位前,小心地拉住一位路人詢問道:
“這位老哥,不知這位姑娘為何當街哀歌???”
這位身材矮胖的漢子先是看了周毅一眼,隨后哀傷地搖了搖頭,面容發苦道:
“唉,你有所不知,這個賣米粉的姑娘名叫阿姝,是個苦命的姑娘。
幾年前鬧兵災,她全年都被蠻族的狗賊殺光了,足足有八十一口人,老幼婦孺全都沒放過,就連她自己也天殺的蠻族被糟蹋了。
唉……
她好不容易逃難到臨安城,為了生計就賣起了米粉,每天唱歌緬懷逝去的親人。咱們鄉里鄉親的見她可憐,也都幫忙照看著。”
“原來如此,多謝?!甭犕昱拥纳硎?,周毅禮貌地躬身拜謝。
“不謝不謝?!睗h子一愣,連忙擺了擺手離開了。
周毅與林綰綰立在攤子前,耳邊縈繞著阿姝的哀歌,心中仿佛有一塊巨石,無法釋懷。
“郎君,她真的好慘啊,要不然我們幫幫她吧?!?
說著林綰綰眼中蓄滿了淚水,滿臉哀傷。
周毅看了一眼對聯,心知這名苦命的女子肯定與劉伯溫有關聯,恰可以通過她引薦一下。
于是,周毅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林綰綰手心,溫柔道:
“綰綰,逛了這么久你也該累了,咱們一起吃米粉吧。”
“吃米粉,可是一兩銀子也太多了……”
話還沒說完,林綰綰恍然大悟。
她燦爛一笑,歡欣鼓舞地拿著一錠銀子來到攤位前坐下。
“這位娘子,給我三碗米粉!”
阿姝看到桌子上的一錠銀子,抹去眼角的淚,惶恐道:
“這位貴客,米粉不值錢,阿姝也沒有余錢找您吶。您還是把銀子收回去吧,阿姝請您吃米粉?!?
良善之人面對巨大的善意,首先想到的是惶恐,而非貪婪。
“不用找了,其他的算是賞錢!”周毅豪邁地拉過莫一兮一起坐在攤位上。
“嘻嘻,我就知道~”
林綰綰見周毅一同坐了過來,臉上浮現出一抹嬌笑,有些撒嬌地靠在周毅肩膀上。
“這……多謝貴客,阿姝愧領賞錢了,日后您來阿姝的攤子吃米粉,阿姝都不收錢!”
阿姝打量了周毅三人,見他們氣度不凡,不像是窮苦人家也就收下了銀子。
面對窘迫的生活,她無法拒絕這一錠銀子。
周毅指著攤子旁的對聯,問起正事。
“阿姝,你攤子上的對聯是何人所作?可否告知?”
“回貴客的話,這副對聯是劉先生送給阿姝的。貴客不是阿姝吹牛,劉先生絕對有大才,是能高中狀元的俊杰!”
一說起劉先生,阿姝登時打起精神來,大贊其才華。
此話一出,攤位旁一名身穿紫色紋鶴短褂的男子,自以為風度地搖著折扇,站了起來。
一臉鄙夷地開口叫囂道:
“呵呵,狗屁的大才,劉伯溫那小子不過是個窮訟棍。
今年科考別說狀元了,連進士都沒有考上,名落孫山了!”
說著,他又轉過臉來對周毅道:
“這位兄臺,你可千萬別被見識短淺的小娘子給騙了。劉伯溫雖說有些逸才,但是他不知變通,不會打點。
寧愿給那些刁民寫訟狀都不愿去許首輔府上拜山門,他不落榜誰落榜?
我王道燕把話撂這,別說今年,明年,后年,往后一輩子他都別想金榜題名!”
“哦~不會打點,就要落榜。不知兄臺你打點了多少?。俊?
周毅雙眼一瞇,忍住怒火問道。
王道燕見有人捧哏,立馬得意起來,伸出右手五根手指。
“少了不說,五萬兩雪花銀!我爹賣掉了家里五百畝良田,才湊出這筆錢。
當日,許首輔親自面見我等學生,命我等拜入東林黨內,說不得就要給我個肥缺?!?
“嘖嘖嘖~這可是五萬兩啊,只是為了換一個職缺?”周毅面上應承,心里已經出離憤怒。
“五萬兩是不少,可是只要入了個肥缺,不出三年我就能全都弄回來!”
王道燕眉梢一挑,得意洋洋丟下三枚銅板就準備離開。
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周毅著實沒想到,大周朝廷已經腐朽到了這般地步!
“等等,這位客官,您吃了兩碗粉,還差一碗粉的錢吶?!卑㈡捌鹱郎系你~板,趕忙攔下了王道燕。
“什么兩碗粉?明明是一碗粉!你偏說兩碗?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王道燕眼睛一瞪,一陣怒叱。
“你……這……算了,阿姝不要了?!?
阿姝說到底只是一介女流,哪里敢和王道燕說理,只好忍氣吞聲。
“什么叫你不要了?你這分明是污蔑!我要上告京兆府衙門,好好查處你這個黑店毒婦!”
“你……你怎么反咬我一口,明明是你……”阿姝一臉驚懼。
“小娘子,你也不想去京兆尹衙門受酷刑折磨吧,你要是識相就乖乖聽話,我王道燕會……”
王道燕得寸進尺,不僅盯上了阿姝手里的銀子,更是饞人家的身子。
說著,他就開始動手動腳,一臉豬哥相。
“呀!你別過來,別過來!”阿姝手忙腳亂躲避王道燕。
王道燕則一個猛虎撲食,直撲阿姝而去。
就在王道燕即將得手的一刻,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陡然間響起。
“啪——”
“哎呀,我的臉!是誰打我?我倒要看看誰的膽子這么大,竟敢襲擊朝廷補缺的進士?”
這一巴掌的力道不小,王道燕被打得原地轉圈,剛回過神來,一雙豆大的眼睛便掃視四周,想要揪出打人者。
然而,周毅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踏前一步,淡然道:
“是我打的,如何?”
“是你!好你個潑皮,本官看你氣度不凡才與你多說幾句,想不到你竟敢襲擊朝廷命官!
你可敢報上姓名?我定要去京兆府衙門告得你流放三千里!”
周毅呵呵一笑,一派風輕云淡。
“姓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弈舟。你大可以去京兆府衙門告我!
區區一個候補進士,竟敢當街勒索,甚至強搶民女,我倒要看看你誰給你的膽子!”
一聽這話,王道燕先是一頓,又打量了周毅一番,心中暗道:
“這人氣勢如此強悍,對京兆府衙門也毫無懼色,除非是裝腔作勢,否則背景怕是不淺?!?
“這位兄臺,你也是東林黨門人?”王道燕伸著狗頭試探道。
“不是!”周毅折扇一開,傲然道。
“你是哪家王侯高官府上的公子?”王道燕再次試探。
“也不是!”周毅實話實說。
“都不是……”
見周毅不似說謊,王道燕瞬間挺起了腰板,既不是東林黨門人,又不是王侯高官府上的公子,八成是外地來的富商公子哥想要替人出頭。
在大周,一旦有了官身,不管是否就職補缺成為正式的官員,其身份地位都要高人一等,在平頭百姓面前都是官老爺,究其禮數百姓見官都是要下跪叩拜的!
這就是封建社會森嚴的等級尊卑。
確認了周毅的身份,王道燕嘴角微微冷笑,瞟了林綰綰一眼,心中立刻打起陰損主意來。
“正愁花了五萬兩孝敬囊中羞澀,今日正好借此機會好好盤剝一番,順便將兩位美人收入懷中,豈不美哉?”
王道燕再看向周毅的目光瞬間變了,散出一抹欣喜和快慰,就差喊出一句: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很好!弈舟是吧?我倒要看看到了京兆府衙門你還能不能像現在這么硬氣!
我不怕告訴你,京兆府衙門的劉大人正是東林黨門人,你一無權,二無勢,就敢當街毆打當朝官員,我不僅要告你,還要告得你家破人亡!”
王道燕一聲怒吼,一副小人得志的奸樣。
一雙豆大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在林綰綰身上,肆無忌憚到了極點。
“格老子的,公子,讓俺劈了他!”
一旁護衛的禁軍督統莫一兮,腦門青筋暴起,手握刀柄,恨不得活劈了這個損色(sai)。
就在莫一兮準備抽出寶劍的時候,一聲清朗的吼聲卻陡然響起。
“王道燕,京兆府衙門不是你家開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周是講王法的!
這位兄臺,在下劉伯溫熟讀大周律法,愿助你一臂之力。
上京兆府衙門,應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