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尚書齊明進屋一見,趕緊制止道:“雯兒,你這是何苦?”說來他更生氣,與侯府的親事落空了不說,他還得奉命操辦趙夕的嫁妝!這是何等的憋屈!
齊雯見著父親,頓時撲在桌上慟哭起來。她是真的很喜歡楚凌的,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嫁給他,哪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個趙夕!哭了一會兒,她才抬起紅通通地雙眼,說道:“爹,叔叔他為何要收趙夕做義女?他不是我的親人嗎?難道就因為他和你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問這話時,她的語氣里滿是怨念。
此事齊明也氣,可周令修是大將軍,他二人雖是兄弟,卻并非一母所生,這些年來關系并不親昵,他也不好說什么。
齊雯哭夠了,平復了一下心情,抬起頭說道:“一切還未成定局,別說她還沒進永康侯府,就是當了世子夫人又如何?誰能保證她能坐穩這個位置!”
齊明想勸女兒算了,可到底心中也不甘心,便沒說話。
此時寧伯侯府里。
嫡姑娘寧焉剛剛出喪,府中一片凄涼。侯夫人溫氏更是一臉悲慟,她已經好幾日沒休息了,整個人憔悴不堪。一旁的婆子勸她保重身體,她動了動干涸的嘴唇,低聲問道:“可都安頓好了?”
那婆子四周看了一眼,才壓低了聲音回道:“夫人放心,已經將小姐送到了城郊的莊子上,那莊子環境不錯,位置也隱蔽,先避一段時間,到時候再送小姐去江南——”
“我養了十四年的嫡女,最后竟要隱姓埋名地去江南生活!”溫氏拍著胸口說道,語氣里俱是悲慟和不甘。
見她情緒失控,那婆子趕緊又四周看了一眼,才小聲勸道:“夫人,小心隔墻有耳。”
溫氏一聽,這才勉力壓下了心中的情緒,她緩了緩,才低聲交代道:“讓人好好看著她,等風聲過了我再去看她。”
“是”婆子低聲應道。
而這一切都被屋外來請安的寧小伶聽到了。她心中震驚萬分,原來寧焉沒死,而是被送到城郊的莊子上?難怪溫氏一直不讓任何人接近寧焉的遺體。不過活著又怎樣,她再也不能用侯府嫡姑娘的名頭欺負她了。想到這里,寧小伶心中暢快了幾分。
寧伯侯府除了長子齊成,本就只有兩位姑娘,如今嫡女寧焉不在了,身為庶女的寧小伶反倒成了府中唯一的小姐。下人們本就是逢高踩低的德性,先前跟著寧焉欺負寧小伶的人,如今都對她恭敬有加。
溫氏見狀,看寧小伶更不順眼了。她的女兒好端端地失了清白,如今只能不見天日地躲著,而這個鄉野來的庶女竟能在府中享受榮華富貴!這叫她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這日,寧小伶被溫氏身邊的婆子請了過去。她一進屋便乖巧地行禮,可溫氏沒有立即叫她起身,而是看著桌上的禮單,對身后的下人說道:“份例還是照舊,你先下去吧。”
下人應聲退下了,她才抬起頭,似乎才看到寧小伶似的,說道:“坐吧。”
寧小伶這才起身坐在了一邊,她暗自揉了揉發酸的腿,心道不好,溫氏這是故意找她不痛快呢。
果然,溫氏開口道:“如今府里只有你一個姑娘,可你也不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介庶女,該守的規矩得守,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許是寧焉的事情讓她失了理智,從前的溫氏絕不會明著如此刻薄。
寧小伶聽了,溫馴地應道:“是,母親,我記住了。”
厭惡一個人,便是聽她喊一聲母親都覺得不喜。溫氏一想到自己的焉兒如今在莊子上受苦,而她卻在府中當大小姐,便心里難受得緊。她斂下心思,又開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我替你選了幾戶人家,你看看,你中意哪一個?”說著,讓身邊的婆子遞了個畫冊過來。
寧小伶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怒火中燒。畫冊最上面的一人是個品性不端通房成群的低階門戶!這人她是有所耳聞的!
她強壓下怒意,面露羞怯道:“成親這等事情,母親和父親決定就好。”
見她如此聽話,溫氏的臉色總算好看了些。她決定早早將這個野丫頭嫁出去,省得在府里礙眼。于是她翻著畫冊隨手指了一人說道:“那就他吧,剛中的秀才,也算是可造之才!”
寧小伶不敢應也不敢拒絕。
回到自己院中,她趕緊讓身邊的丫鬟去打聽,這一打聽才知,此人姓鮑,家境貧寒,雖未成婚,可身旁有個丫鬟已經懷了身孕!她寧小伶可不愿意嫁給這樣的人!她怒氣未平,想去找父親寧伯侯說說,可寧伯侯素來不管后院之事,她頓時神情萎靡。如果早知道進京尋父是這樣的結果,她就不應該來!想想為了進京,她先是在途中被土匪擄走欺凌,后是在侯府被寧焉羞辱,好不容易除掉了寧焉,又要被迫嫁給一個如此糟糕的人!她不甘心!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冷笑了一下,溫氏有空找她麻煩,看來是沒有操夠心。她沖一旁的丫鬟小桃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幾句。小桃聽了有些害怕 :“萬一被夫人知道了——”
“所以讓你行事謹慎一點。”寧小伶沉著臉說道。
小桃只好點了點頭,又接過了她遞來的銀票,才退了下去。
沒過幾日,溫氏收到消息,寧焉從莊子上偷跑了。她差點暈了過去,扶著丫鬟的手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來,讓寧焉假死的主意是溫氏提的。她怕侯爺為了闔府的名聲讓焉兒出家,便想出了這個主意。可寧焉卻不同意,她失了清白,心中充滿了恨意,覺得這一切都是趙夕害她的。她怎么可能愿意離開!她要報仇!可溫氏卻強行將她送到了莊子上,并對外宣稱她已投井自盡。到了莊子上的寧焉便想逃跑,卻被人看管著。
“夫人,老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兒晚上有人闖進來將老奴打暈了,等醒了一看,小姐已經不見了!”回話的婆子嚇得瑟瑟發抖。
溫氏氣得臉色發白,斥道:“沒用的東西!”
她甚少發脾氣,此番模樣已經嚇到屋內的下人。眾人大氣都不敢出。好一會兒,才聽夫人咬牙道:“派人偷偷去找,一定要將小姐找回來!”
寧焉不見了,溫氏果然沒有心思盯著寧小伶了。寧小伶這才松了一口氣,可她要的不止如此。她必須在溫氏替她定親事之前為自己尋一門滿意的婚事。可她想來想去,都沒有物色到合適的人選。一來,她本就是庶女,高門大戶也不愿意娶庶女為正室。二來,她在土匪窩已失了清白,以殘花敗柳的身子如何嫁進高門?這般想著,她面上全是不甘!為什么偏偏是她!這時又想到了剛剛被賜婚的趙夕,她卻能嫁進永康侯府當世子夫人!明明她們都被土匪擄過,為何兩人命運天差地別!
“替我準備一張拜帖。”許久,她才沉著臉吩咐道。
小桃一聽,立即照辦了。
趙夕收到寧小伶遞來的拜帖時,怔了一下,隨后讓秋喜去回話,說她明日有空。于是翌日一早,寧小伶便到了趙府。
“安慧縣主——”她行了一禮,然后一臉笑意地看著趙夕。
趙夕揮退了丫鬟,隨意道:“寧姐姐不用客氣——你今日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寧小伶這才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有所不知,我在府中的處境并不好,如今侯夫人想替我尋一門親事,可我瞧著她物色的人選——”說到這里,她故意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安慧縣主,不知你能不能幫幫我?”
不錯,她就是來找趙夕幫忙的。一來,她是真的希望趙夕幫她挑選一門合適的夫家,二來,趙夕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她故意同她走得近,溫氏也得顧忌一二。
聞言,趙夕詫異,可一想著高門大戶里的彎彎繞繞,倒也明白了幾分,便認真應道:“行,我讓世子留意一下。”
她和永康侯世子的感情真讓人羨慕呢!身為世子,不介意她出身卑微,不介意她曾身陷土匪窩。羨慕的同時,更多的是嫉妒。寧小伶心想,這大概是每個女人的天性吧。
送走寧小伶后,趙夕當真仔細想了想京中靠譜的公子哥。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猶豫了。寧小伶在土匪窩失了清白,若是夫家嫌棄怎么辦?
為此,她有些苦惱。瞧著秋喜收集的京中適齡婚配的男子畫冊,她幾經挑選,看中了左諫議大夫之子歐陽其,此人行事端正,又頗俱才華,且門第不高,倒與寧小伶有幾分相配。
哪知道魏嬤嬤進屋聽說了,頓時拉下了臉,語帶怒意道:“縣主,你可別被表象蒙了臉!”
趙夕不解:“怎么說?”
“其父歐陽正出賣原左諫議大夫羅蒙,害得羅大人被抄家流放,他父親才坐上了羅大人的位置,如此小人之子,怎堪為良配?”魏嬤嬤義憤填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