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趙夕一怔。
秋喜點了點頭,可不是,寧伯侯府都在辦喪事了。
趙夕沉默了一瞬,她與寧焉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沒想著要她的性命。如今一條鮮活的生命沒了,只覺得惋惜。
秋喜見她似乎心情不好,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隨后兩天,滿京城都在傳寧伯侯府的嫡小姐投井自盡的消息。不明原因的百姓只覺得詫異,而知曉內情的世家夫人卻搖了搖頭。寧焉此舉也算是保全了寧伯侯府的名聲,左右出了這種事情她也沒臉在京城待下去了。
不過很快,京中又傳出了另一道消息:永康侯府欲與吳國公府聯姻。一方是手握兵權的武將之首,一方是權傾朝野的國公大臣,兩府結親實乃大事。
此時永康侯府里,楚凌正站在他母親秦氏的小佛堂里。秦氏放下手里的木魚,由李嬤嬤攙扶著站了起來,一邊問道:“有什么就直說吧。”
楚凌正色道:“我想請母親進宮向皇后娘娘討一道懿旨——”
秦氏慢慢走出了小佛堂,隨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解道:“懿旨?”
“是,為我與吳寶如賜婚的懿旨。”他回道。
秦氏愣了一下,前不久還說要娶那趙夕姑娘,今日怎的又變成了吳寶如?吳國公府是皇后的母族,日后自然是要替大皇子爭儲君之位的,且那吳寶如又不是好相與的性子,這門親事她不同意。說來她中意的還是禮部尚書府的齊雯。想到這里,她便開口道:“我覺得這門親事——”
“母親,您身體不好,兒子也不想惹您生氣,可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娶趙夕,因為我是真心喜歡她。母親年輕的時候未能得償所愿,為何不能讓我如愿呢?”楚凌沉著臉說道。
得償所愿?秦氏聽著這樣的話怔住了。她姣好的面容上閃過復雜的情緒,一雙溫柔的眼睛輕輕眨了眨,低聲問道:“你當真很喜歡那姑娘?那你為何讓我進宮向皇后——”說到此處,她突然頓悟過來。吳皇后雖是中宮正主,可她并沒有珍妃得寵。而珍妃,她的親姐姐,這十數年來明里暗里多次為難自己。若是聽說她向皇后討懿旨,定會想法設法在皇上跟前吹枕邊風。凌兒這是反其道而行之。
沒想到兒子也發覺了珍妃與自己的矛盾。秦氏一時沒說話。她不知道這位趙姑娘是不是真的適合凌兒,可她看著兒子為她盡心謀劃,又想起他的“得償所愿”,竟沒法拒絕他。
好一會兒,她才柔聲說道:“好——”
還以為要求上兩日,沒想到她竟答應了。楚凌眉峰微挑,想了想,還是說了句:“謝謝母親——”
親生兒子對自己如此客氣,秦氏心中不免酸澀。她示意一旁的李嬤嬤扶她起來,便轉身進了小佛堂。
楚凌見狀,便躬身行了一禮,離開了。
翌日,永康侯夫人秦氏進宮求見皇后,并向她討懿旨的消息傳到了珍妃的耳中。她一臉不可置信:“你說秦綿進宮了?”
“非但如此,她還為凌世子向皇后娘娘求懿旨呢。”宮女紅袖低聲回道。
聞言,珍妃站了起來,哼道:“她這么些年來一直蜷縮在后院,我當她是淡泊名利,沒想到這回還是暴露了自己的野心。想與吳國公府結姻親,她想都別想!”她秦綿這輩子都別想騎在自己頭上!
想到這里,她趕緊扶著紅袖出了宮殿。
這邊,秦氏向皇后表達了此行的來意,皇后高興不已,她也正有此意,只是此事她說了不算,這道懿旨她也不敢下,怕擅自作主會惹惱了皇上,而是對秦氏說道:“本宮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本宮覺得,不如請永康侯進宮向皇上求一道賜婚的圣旨。”永康侯是國之重臣,又深受皇上敬重,若由他開口,此事便十拿九穩了。
秦氏像是才想到似的,趕緊點了點頭。心里卻嘆息,她跑這一趟全然是做給珍妃看的。
她素來體弱,在皇后宮中坐了一會兒便要離開。皇后怕她倒在自己宮里,趕緊讓宮女送客。走出皇后的宮殿,便看見珍妃匆匆趕來。她一臉淡然地往前走,迎面遇上珍妃,便屈身行了一禮,柔聲喚道:“珍妃娘娘——”
看她向自己行禮,珍妃的臉色緩和了些。可瞧著她明艷動人的臉,她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大半年未見,她這個妹妹竟越發年輕了。都說她珍妃獨寵后宮是因為長得美,可她再美也沒有面前的秦綿美。眼下是在宮里,人多眼雜,她只好含笑道:“妹妹進宮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對了,你來找皇后可是有什么事?”
秦氏故意不肯說,只含糊道:“也沒什么,就是為了凌兒的事。珍妃娘娘,我身體有些不適,就先行回府了。”說著便帶著李嬤嬤離開了。
珍妃見狀,氣極,可大庭廣眾之下又不好發作,便使了宮女去打聽。
秦氏扶著李嬤嬤的手,見著月牙門后跟來的宮女,便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凌兒年歲還小,感情之事搖擺不定,先前還想娶那民女,如今又肯答應娶吳姑娘,所以得趕緊將這門親事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說著,仿佛怕人聽見了似的,趕緊閉了嘴。
小宮女以為偷聽到了重要的內容,趕緊跑回去向珍妃稟報。珍妃一聽,笑了笑:“可不就是夜長夢多嘛!”
當天晚上,她便主動向皇上提起了楚凌的親事。皇上以為還是永康侯府與吳國公府的聯姻,便興致不高道:“此事朕還需考慮——”
“皇上,您別考慮了!您是不知道,那姑娘是凌兒的救命恩人,兩人又一同相處了大半年,后來更是為了凌兒向邊關捐銀,此等品性的女子,實為良配!再說了,周大將軍又認了她作義女,如今她是安慧縣主,在身份上也勉強能配得上——”珍妃一口氣說個不停。
一旁的皇上已經愣住了,問道:“你是說安慧縣主?”原來不是吳國公府的姑娘,皇上松了口氣。隨后又好奇地問起了楚凌和趙夕的事情。
珍妃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末了感慨道:“先前我想著那丫頭身份卑微,怎么配得上凌兒,可仔細想想,娶妻當娶賢,她又對凌兒有救命之恩,便覺得不錯。皇上,您覺得呢?”
皇上這兩日正為永康侯府與吳國公府結親的事情頭疼,沒想到這會兒竟全部引刃而解。他頓時點頭道:“不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也算是一樁佳話,至于安慧縣主的出身,確實低了些,不如這樣,她的嫁妝就由禮部一手操辦了!”
珍妃一聽,又喜又氣。公主出嫁的嫁妝才由禮部置辦,她一個小小的民女何德何能?于是,她假意婉拒了。誰知皇上卻十分堅定,又道:“行了,此事朕自有打算。”
是以,第二天一早,兩道圣旨分別送到了永康侯府和趙府。
楚凌和秦氏似乎不意外,倒是永康侯看著兒子手里的圣旨,一臉疑惑:“這、 這——”不是和吳國公府結親么?怎么又變了?他立即看向夫人,見她神色無常,才松了口氣。
送走了宣旨的宮人,他才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圣旨上的寫的那么回事。”楚凌得償所愿,臉上是抑制不住地喜意。說完這句,便拿著圣旨跑了。
永康侯被噎了一下,剛想喊住他,便聽夫人開口道:“就依了他吧。”
“夫人,你不生氣了?”兒子娶哪家的姑娘,他根本就不甚在意。他只是擔心夫人被兒子氣病了。如今瞧著,夫人竟是一早就同意了的?
秦氏搖了搖頭,想著兒子剛剛歡快的語氣和背影,嘴角竟隱隱揚了揚。
這可把永康侯震住了,夫人竟然沖他笑了!他不知所措地上前一步,附和道:“夫人不生氣就好——”
秦氏瞧著他的模樣,慢慢收起了笑容,柔聲說道:“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先回屋了。”說著,屈身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永康侯見狀,頓時一臉失落。
而此時的趙夕看到眼前明黃色的圣旨,又意外又高興。送走了宣旨的宮人,她剛想約楚凌出來見一面,便聽丫鬟匆匆來稟,說是永康侯世子來了。
話落,便見楚踏著疾步而來。一旁的丫鬟見狀,趕緊識趣地退下了。
“你——”
“你——”
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說完又相視一笑。
這回是趙夕先開口,她揚了揚手里的圣旨,問道:“你是怎么辦到的?”
“略施小計,你還沒告訴我,你高不高興?”他近前一步,問道。
趙夕認真地想了想,故意嘆氣道:“皇命難違,我不高興又能怎樣——”
“趙夕,你——”沒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他惱道。說完見她忍不住笑了,又紅著臉輕哼了一聲。
有人歡喜有人愁。永康侯世子要娶安慧縣主的消息一經傳開,禮部尚書府中便是滿布陰云。齊雯將屋內多寶格上的器具摔了個稀巴爛。可她仍不解氣,神色猙獰道:“她哪里比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