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已半酣,薛明績獨飲在側,望著面前整只的燒雞出神,裴月凝曾經的話還言猶在耳。端起酒杯將剩余的酒水飲盡,用荷葉包好了燒雞揣在懷中,又將銀兩放在桌上起身離去。
于賦半醉半醒,臉頰通紅還揮著手道:“薛侯,別走啊。”
薛明績充耳不聞,帶著風遙走出了酒樓,風遙跟隨在后道:“侯爺莫要怪屬下多嘴,徐姑娘著實可憐。”
薛明績瞪了他一眼,負手走在前,“所以因為她可憐、因為她柔弱,本侯便要娶了她嗎?”
風遙沉默不語,薛明績回頭略帶笑意的望著他問道:“你從前也不喜裴家女,難道不是因為她從前苦苦糾纏?如今的徐姑娘與當初的裴家女何異?”
風遙扁著嘴,有些話還是不吐不快,“屬下覺得裴小姐配不上侯爺。”
“感情里何來般配一言?”薛明績停下了腳步,低沉的聲音鄭重其事的對風遙解釋道:“所有夾雜著門第、權勢、財富的婚姻皆為聯姻,不忘利益關系,始終夫妻難協。”
薛明績迎風而立,一手背在身后,嘴角帶著笑意搖了搖頭,“勇毅王若是沒出事的話,她本該冊封郡主,受盡呵護榮寵長大,真不知日后會有一位怎樣的夫婿,才能入得了大哥的眼。”
風遙腦海中回想起裴戟的模樣,戰場上茹毛飲血,一把彎刀穿梭于敵軍之中,所過之處無人生還,一瞬間不禁冷的渾身發抖。
“大哥也不會想到會是我吧。”薛明績悵然一笑,已經不徐不疾的朝前走著,他要守護的東西太多,身上的擔子也如千斤重。
風遙見自己落后太多,加快了腳步跟上,眼前一點寒光已至薛明績身邊,“侯爺小心...”
還沒等他提醒薛明績,自己也被一眾刺客包圍,就如同無邊無際的潮水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風遙抽出劍一劍便刺死了面前刺客。
那黑衣人倒下,他才看清楚方才的寒光是一個身材消瘦的男子,出手兇狠且利落,薛明績閃避及時,才只劃破了身前的衣袍。
薛明績捂住那險些掉落的荷葉包,飛身一腳朝那人踹去,黑衣人游刃有余的在空中翻騰躲避。
他的耳邊始終回蕩著他尖銳的笑聲,只余一句戲謔:“這樣的俊美的容貌,殺了多可惜啊。”
薛明績何時受過這般挑釁,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腰帶,將他重重的摔在地上,黑衣人慌忙護住了自己的臉,用劍劃破了腰帶得以掙脫。
在屋頂撫著自己覆蓋在黑巾下的臉頰,確認自己的臉臉無恙后朝薛明績咒罵起來,“莽夫,真不懂憐香惜玉!真該死!”
薛明績仰著頭看他,眼中盡是鄙夷。
風遙著急去到薛明績的身邊,可與自己周旋的幾人也不好對付,用劍擋下刺客的進攻,大聲質問起來,“堂堂天下腳下,怎有人敢刺殺朝廷重臣,什么人派你們來的?”
“閻羅王!”刺客惡狠狠地與風遙叫囂,聲音尖細,不像尋常男子般陽剛,體態輕盈、不已捕捉。
風遙施力將刺客的劍斬斷,在劍刺下去的瞬間毫不留情,他也是上過戰場見過鮮血的,可是想不到京城中才是真正殺人不見血。
解決完面前礙事的刺客,他奔向薛明績,兩人夾擊勉強占據上風,方才風遙一劍掃過黑衣人的頭頂,柔順的長發瞬間傾瀉。
盡管露出半張臉,在月光下還是無比嬌媚,翹起蘭花指在自己面頰前晃過,“這筆賬我給你記下了,日后再算!”
黑衣人見討不到便宜,帶來的人也都折在此處,一人抽身而退,踏著月色消失在清冷的天際。
“想跑?”風遙正欲追趕,被薛明績攔下,“不必追了,把這里收拾干凈。”
“侯爺,您沒受傷吧?”風遙關心的問道,腹部的衣袍外翻,已經包不住任何東西,黑衫交疊竟也看不出來血色。
“無礙。”薛明績一手橫在身前擋住傷痕,“收拾完你就先回府吧。”
“侯爺,您要去哪兒?...侯爺?”風遙只看見薛明績漸行漸遠的身影,而自己只有一道孤寂影子相伴,還得處理這么多具尸體,搜查過后也沒能發現有用的線索。
他一把將刺客的黑巾扯下,刺客個個皆是男身女相,臉頰白得猶如敷粉,風遙彎下腰蹲在沒了氣息的刺客身邊,試探用手指一抹,手上竟然什么都沒有。
風遙齜牙恨不能將牙齒咬碎,他們浴血奮戰歸來,還要受這些人的威脅,心里逐漸不平衡起來,撿起一根樹枝沾著灰塵一筆一筆的在他們臉上畫著胡子。
可這一張張慘白的臉配上茂密的胡須總覺得違和,為了不讓被人發現,他只能盡快將這些尸體處理掉。
晚風吹拂,將一扇門吹開,吱嘎的聲響喚醒了熟睡中的裴月凝,一陣冷風叫她清醒不少。
懶得去將門關好,她索性裹緊了被子,百無聊賴的擺弄著自己的首飾匣子,從前她從不在意這些東西,如今失而復返才知道珍惜。
吧嗒一聲,最下層的機關彈開,里面疊放這整齊的一張房契,裴月凝驚喜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從前她只知道袁二叔怕袁晧寧揮霍,所以將房契交給了她父親,卻不知袁府的房契一直在自己的首飾匣子里,怪不得袁晧寧怎么都找不到,而她有了這東西也可以牽制住袁晧寧了。
正在暗自竊喜之時,院子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裴月凝警惕的跑下穿,抄起一個花瓶湊到半扇敞開的房門背后。
還是花瓶用著趁手。
她高舉起花瓶想著偷襲時,門外一人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薛九叔?”
“你這是...?”薛明績險些被她砸到,本以為她不在房中放下東西準備離去,沒想到她在門口埋伏著,可能是將自己當成賊人了。
裴月凝憨憨的笑著,雙手橫起花瓶不斷舉起,“鍛煉、我在鍛煉。”
薛明績瞥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內,他從未邁入過裴月凝的閨房,如今也不合規矩,輕聲道:“夜里涼,多穿件隨我出來吧。”
裴月凝懵懂的點了點頭,看著他坐在階前,從衣柜中拿出一件外袍從身后披在他的身上,“九叔小心著涼。”
薛明績攏了攏外袍,遮住不為人察覺的傷口,從懷中將荷葉包遞給裴月凝,“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