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剛剛陶千華進府時，正好就是撞見了陶宣宣即將準備離開，不然的話，也不至于那么巧就能讓合樂帶話回來。

說起這事兒來，陶千華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沒認出來合樂是誰，但因為芳菲院情況特殊——主要還是因為財務獨立，所以里面的下人也并不屬于榮承伯府，而是陶千宜一個人的。

對于芳菲院的下人來說，伯府的其他人雖然也是主子，但還真有些支使不動。而當初，秦氏為了能省下養陶千宜這么一個嬌小姐的錢，對于這事兒也就默許了。

所以，芳菲院里的下人們，雖然乍一看去，和伯府的奴仆們穿著統一，但其實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有著特殊標志的。

陶千禾當然是不認識合樂，即便她原先是陶老夫人身前的新進紅人，可也不關他這個出門在外之人的事。

陶千禾當時只是認出了合樂那身衣服，還以為是陶千宜又新添置的小丫鬟，便讓她傳了話。

還是等到后來，他回了自己的住處，才聽院里的大丫鬟丁香說起了這件事情。

當然，陶千禾聽了也就算了，并不覺得老夫人給陶千宜一個丫鬟算什么大事，即便那是給出去準備開臉的，他也不覺得什么。

這也就是這時代男子與女子的不同了。

陶千禾再是愿意護著陶千宜，對于這種事情，他也仍覺得是應當應分的。若說陶千宜真為此和陶老夫人起了沖突的話，他說不準還要掉回頭來教育陶千宜。

不過，那也是在陶千宜還是他妹妹的情況下。

現如今，陶千宜不僅成了公主，更主要的是，她不再是陶家女，那么，陶老夫人自然也就不再算得上是她的祖母。若她此時再是要頂撞陶老夫人，那便只是公主之尊對下訓話，陶千禾雖然會因為習慣而心有不滿，但肯定也不會直說什么。

反之，陶宣宣雖然也進了皇家，但在陶千禾看來，尊敬長輩那是最基本的孝道。除非有一日，八皇子榮登大寶，陶宣宣與陶家之間的關系，才會是君臣之分。

不過這話就說遠了，陶千禾只是剛與陶宣宣鬧了一場不愉快，方是心有不忿。

對于自家的這個妹妹，陶千禾努力了這么多年，現在也是真徹底沒有辦法了。即便大家都讓著她、給她鋪路，她最后還能鬧出這么多的事情，陶千禾也放棄了。

可說是放棄，但那也不過就只是一種怒其不爭的怨氣作祟而已。

若哪一天，陶宣宣那邊真的遇上困難、出了事情，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妹妹，陶千禾難道還真能袖手旁觀不成？

這也是為什么，即便陶千禾確實一直以來對她不錯，陶千宜也不能掏心掏肺的回饋過去。

就是，這種事情，真的很微妙。

即便理智上面，陶千宜能夠理解陶千禾，甚至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是理所應當，可情感卻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陶千宜敢肯定，在無傷大雅的事情上，或者說，是在大多數情況下，若她和陶宣宣對立，陶千禾基本都會偏向于她。不管是出于移情，還是同情。

經驗之談，向來如此。

當然，這也沒什么奇怪的，畢竟以陶千禾那種性格而言，他天然就是會站在弱者或正確的這一邊——誰叫她沒爹沒娘，而陶宣宣又總在胡攪蠻纏、沒事找事。

但真的遇到了危險，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夠舍己為人。

而陶千禾倒或許能做到舍己，可舍棄家人，就不一定了。

就像原書的發展，即便陶千禾心中清楚事實真相，可最后所做的，也不過就只是和陶安安一起，護住了她的舊物舊仆——還是根本用不著他護的舊物舊仆。

雖然，他在跟李泊川以此求情的時候，說得好像他已經有多竭盡全力了一樣，但面對陶宣宣那個真正的兇手，除了打了她一巴掌、罵了一頓，他還做了什么呢？

那可是打了一巴掌、又罵了一頓啊，真的是好嚴苛、好嚴厲、好鐵面無私啊。

但她呢？她呢？

她付出的，可是一條性命，是她家燕子此后的面目全非，是她與李雁，還有合春與寧生的幸福，是更多更多，她現在可能都無法概述的一切。

所以，他當初用她的舊物舊仆，換李泊川留他爹娘一命，陶千宜便也用他那時微薄的歉意與這十幾年來的所謂關照，留他爹娘一命。

但其余的，也別指望了。

陶千禾還不知道，他在另一種可能下所做出的人之常情，早早就已經決定了他們一房人的命運。

或者說，即便陶千禾當初大義滅親，也根本保不下他那個死性不改的親妹妹，唯一可能改變的，也不過是陶千成能否承他余蔭而已。

但現在的陶千禾什么都不可能知道，他甚至還慶幸著，雖然陶宣宣已經無可救藥，但好在他娘親還肯聽他的勸說，已經把陶千成送去了外面念書。

陶千禾也不知道，都是一個爹娘生的孩子，陶千成怎么就能不求上進到了這種地步？

甚至不求上進也就算了，他還玩物喪志。更主要的是，他竟然還大言不慚的，去學著別人玩什么古玩。

在這一點上，陶千禾十分懷疑，陶千成是因為嫉妒李雁，所以才會這么做的。畢竟都是從小就認識的關系，即便陶千成肯定不會承認，但陶千禾還是心里有數。

然而，陶千禾畢竟是個有原則的好人。

也就是說，但凡不是李雁拿刀逼著陶千成，那么，哪怕是李雁誤導了陶千成，他也不會因此而遷怒，只會覺得這是陶千成自己意志力不夠的原因。

其實喜好古玩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就陶千禾自己在京中交好的那些富家子，大多都或多或少會有偏好的物件，為此一擲千金也是常有的事兒。

可關鍵是，陶千成根本沒有自知之明，這才是最讓陶千禾氣憤的一點。毫無節制、偏聽偏信，受騙了無數次還死不改悔，別人勸他一句，就跟侮辱了他似的。

在陶千禾看來，若是再不把陶千成送出去吃吃苦，由著他留在京城撒嬌賣癡，怕是這一整個伯府的家底，都不夠他造的。

陶千宜含笑不語。

出京好啊，出京多自由啊，不僅是陶千成自由，連她的人手也能更自由。他們可以帶著陶千成一起，加倍自由。

畢竟，這光是玩古玩多沒意思啊。

聽，那骰盅內清脆碰撞的聲音，難道不是更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