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找人查探父親的消息,這么多年從沒放棄。
她總是拿著劉浩龍和周樹春一起拍的老照片,指著劉浩龍對周佳溪說:“佳溪,你要看清楚,認清楚這個人,這個人一定是害死你爸爸的兇手,你千萬不能忘記!”
周佳溪沒有忘記,時刻都沒有,她的童年幾乎就是在仇恨中度過,完全沒有正常孩子所享受到的父愛和母愛。
她長大后母親的身體也越來越差,她接手了繼續調查的責任。
如今還有劉浩龍也死了,仇人還剩下柴文和康全山兩人,可她怎么都高興不起來,她覺得她失去了一切。
這半年溫暖的日子,像魔障一樣在她的腦中回放,揮之不去,劉浩龍胖胖的笑臉一直在她眼前浮現,就算閉眼也無法散去。
“周小姐想說的東西……我看還是我來說吧。”這時,一個聲音打破了場中的沉默。
是柴文,他一臉解脫的說道:“二十年了,這么多個日日夜夜,我沒有一刻安寧。該還的情總是要還,欠了別人的……總有報應的那天。”
所有人都看向柴文,徐亮雖然隱約猜到一些,不過有些東西,柴文這個親歷者說起,才是最真實的往事……
“那一年下著大雪,我和往常一樣,待在自己家中和幾個村中的同齡人喝酒。村里來了兩個外鄉人。康泉山、虞海東、溫雨君、廖成、我、錢勇、張辛雨。唉,當初都是我們起了歹念,貪圖那千年老參,才引發了這種慘劇啊……”
原來,幾人只是計劃偷參,可沒成想劉浩龍先一步把參帶出了村子,只留下了被蒙在鼓里的周樹春。柴文一時失手推了周樹春一把,沒成想卻害他磕死在那里。
為了防止走漏風聲,其余幾人又對錢勇一家三口起了歹念,把他們關進祠堂后點了一把火,而柴文想要亡羊補牢,差點也命喪于此……
此時,服務大廳內沒有人說話,只有錢小柔再次哭出了聲音……就像二十年前一樣。
柴文嘆了口氣:“當時他們都以為我跑了,其實我沒有。我記得我父親告訴過我,從前村子為了躲避兵禍,桐堂中的神盒底下有條密道,可以直接通到湖邊。”
柴文站起身,看著一臉恨意望向自己的康全山,苦笑一聲:“他們都覺得我不會自首,不會出賣他們,因為我怕死,我父親又是村長,我不希望以后他被人指指點點過日子,說那就是那個殺人犯的爹。”
“所以他們沒有猜錯,不過我心底還算有點良知,那時候年輕,還剩下些熱血。我跑到湖邊,從密道爬進了祠堂,里面除了火還是火,我用在湖邊沾濕的內衣捂著口鼻,叫著錢勇的名字,可是沒人回應,天花板已經燒的快塌了,就在我以為錢勇和小柔已經被燒死時,我聽到一根燃燒著的柱子下有人喊我的名字。”
柴文看了一眼哭得更兇的錢小柔:“錢勇還沒死,不過他的腿被柱子壓斷了,他將小柔護在身下,他的背上已經燒了起來,不過小柔沒事。我想救他,可他告訴我他不行了,讓我一定要把小柔帶出去。”
說著,柴文眼神變的柔和起來:“我知道自己帶不出錢勇,只能狠心把他留在那,帶著昏迷過去的小柔從密道逃了出去。”
徐亮嘆了口氣,出奇的柔聲問道:“你總算還有些良知,可你真的錯了,如果一開始你就懸崖勒馬,故事也不會如此慘烈。”
柴文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周佳溪和一臉嘲諷的鄭君豪:“是啊,我害死了周小姐的父親,如果當時就自首,或許就不會發生后面的事情了吧。”
宋果皺著眉問道:“那你救出了錢小柔,為什么他們不會找你?桐堂燒完了只有錢勇和張辛雨兩具尸體,而他們為什么沒有繼續追究下去?為什么之前見到錢小柔好像仍然很熟悉的樣子?”
“因為……我失憶了。”柴文還沒開口,錢小柔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拉住柴文的手,擦了擦眼淚,對著宋果說道,“那天被柴叔叔救出來之后,我就失憶了,醫生說受的刺激太大……”
錢小柔理了理頭發,接著說道:“柴叔叔當晚就把我送回了家,并沒有告訴爺爺發生了什么,只說爸爸媽媽帶著我在桐堂,可里面失火了,他只來得及救出我。”
柴文閉上眼,一臉愧疚,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
錢小柔微笑著伸手替柴文擦去眼角的淚珠:“我不怪他,真的,比起其他人的喪心病狂,柴叔叔只是太多顧慮在身,他試著救我們一家,可是有良知的可惜只有他一個人。”
“失火的第二天,康全山他們就帶著一棒子潑皮找上了我們,對我爺爺說爸媽生前把我托付給他們撫養,也是柴文叔叔帶著他們家的親戚朋友來和他們對持,我才沒有被他們搶走。當然,要不是他們用盡辦法確認我真的失憶了,才不會那么輕易的放棄。”
錢小柔鄙視的看了一眼,忘記了疼痛只是盯著他的康全山:“之后他們三天兩頭的往我家跑,就是在試探我,不過我是真的失憶了,他們找不到什么把柄,這才慢慢的放過了我們,可爺爺因為他們的騷擾和爸爸媽媽去世的打擊,原先還算硬朗的身子也幾乎垮了下來。”
“他時常一個人呆呆的望著爸爸的照片,五十多歲的人,頭發幾乎全白……厲爺爺變賣了屋子田產,帶著我去了城市,一邊讓我上學,一邊給我治病,撿垃圾,掃大街……什么臟活累活都做,只為了養大我。他告訴我爸爸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要很久才會回來。”
“一直到了我高二的時候,爺爺帶著我去見的一位催眠大師總算喚回了我那年的記憶,鮮血,火光……這些離獸惡毒的臉,我全都記了起來。”
“可笑這些人每年都會來我家借著拜年的名義,繼續試探我有沒有恢復記憶……”
“你們知道我有多痛苦嗎?仇人就在眼前,我卻還要假裝笑臉,叫他們叔叔阿姨。甚至還要親手做飯給他們吃,忍受著他們裝模作樣的憐憫,我真的恨不得在所有的東西里面下毒,把他們全都毒死!”
錢小柔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可是我知道不行,爺爺只有我這最后一個親人了,他老了,身體又不好,如果我殺了他們自己也會死……”
“這樣爺爺就沒有人照顧,而且他知道真相會有多傷心?所以我忍了,在他們前面我裝著自己一直沒有恢復記憶的樣子,讓我自己都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