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陰霾
- 戰錘:血色黎明
- 雪國香南
- 4122字
- 2022-12-29 23:47:47
墻壁的磚石上有著歷史沉淀的味道,其上安裝有燈板托架。
而在遙遠的天花板上,有著被三根巨大鐵鏈懸掛著的圓形吊燈,上面有著枝狀燭臺,但這些托架與燭臺要么是空的,要么配件已經損壞。
當瓊尼經過一處尚在運作的燈板,或是看到只有一個燈泡還在運作的燈樹時,那昏黃的燈光驅散了黑暗的靜謐,使他感到自己暴露無遺。因為他十分清楚這個世界的運行方式,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處于監視之下,但那一塊塊昏黃的燈光令這種感覺更甚,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人群的視線中一樣,令他十分不安。
因此每當進入昏黃光線區域時,他便會本能地加快步伐,行色匆匆地躲進黑暗之中。
當他這么做時,那個漂浮在前方的伺服顱骨便會飛回來,探詢似的注視著他。
迫使他將目光從深埋于顱骨眼窩中的目鏡前移開。
煎熬的旅途大約維持了三十分鐘,整間大廳的墻壁終于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隨后又花費了近十分鐘時間攀爬仿佛山道一般的曲折階梯,轉過三個彎后,在那里佇立著能夠離開這個仿佛深淵區域的門扉。
瓊尼已經十分疲勞了。他的身體并不健康,長時間的攀爬耗盡了他的體力,這使得他不得不在這個平臺上稍作休息。以便安撫快要沸騰的肺泡。
他所倚靠的金屬欄桿有些搖晃,身后的墻壁因濕氣而顯露出發霉的痕跡。
放眼望去,那些蜂巢般的小隔間在他腳下永無止境地延伸出去,只有黑暗中仿佛螢火蟲般的點點微光,顯示著那些書吏們在廢寢忘食的工作。
有些地方,整個區域都被黑暗所吞沒,但瓊尼知道那里的大部分房間中都是鎖在其中的工人們,就像他一樣。
這些人是他一生的同事,但他從未知曉他們的姓名。
他現在站立的位置足夠高,能夠看到樓梯下面,他看到了一個個埋于公函羊皮紙堆中的腦袋,在那里評估著來自人類星際國度各個區域的信息文件。
當瓊尼從另一個角度審視這些同伴時,驚訝地發現自己從未有過生活,他們所有人都仿佛螞蟻一般,全部的時間與活著的意義就只有公函。
對他而言,帝國是什么?帝國只是一個由上位者灌輸的詞匯描繪的國度,也許根本就不存在,也許并不是他們生存的意義。
有時候瓊尼經常疑惑與,如此龐大繁雜的帝國是如何通過這些機械冗余的原始操作來運行的呢?
在人人稱頌,描繪中無比強大先進的帝國,為何使用著如此低效原始的工作方式,那些科技神甫們為何能夠忍受用羊皮紙來承載信息?
瓊尼一輩子都在這里,他從未有機會見識帝國的偉岸,也許一輩子都會困死于此,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人類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里的人能夠算作人嗎?他們只是漫長流水線上的一環罷了,單純機械可被隨意替換的工具人。
他們與那些失去心智,只能勝任簡單任務的機仆又有何區別?
就在瓊尼想的出神的時候,那個伺服顱骨又飛了回來,懸在他的面前。“別磨蹭,快跟上。”
瓊尼痛苦地吸了口氣,拖著沉重的步伐向著那道哥特式風格的門扉走去。
金德里希總監是一位身材豐腴的禿頂男人,他的皮膚很差,牙齒黢黑,給人以一種被抽干了靈魂后慵懶的感覺。
在瓊尼看來,金德里希所在的辦公室已經是難以想象的奢侈之地。
寬敞的辦公區域是一間擁有兩個房間的套間,這使得金德里希總監擁有三名隨侍仆人,也并不顯得擁擠。
當他走進外間時,一名坐在精美文案臺后的貌美女性接待了他,并指引他走進里間。
他看到兩名男性仆人正忙著從墻上的信件格中拉出卷軸,并將數據板堆在特殊輪架上。
墻壁上有一扇窗掛著精美的天鵝絨窗簾,也許打開它可以見到久違的陽光。
另一側則有一扇門,那里是一間獨立的盥洗室,近在咫尺的距離以便金德里希能夠隨時使用,而不必忍受有限時間內負重前行的辛勞。
在房間的另一側則是一間休息室,那里也許有著一張軟床以便金德里希在閱覽公函疲憊后能夠獨享睡眠而不受外界的打擾,另一扇門又通向哪里?
也許是幾間私人房間,又或者能夠離開公函區,進入巢都其他地方。
這些事情已經遠遠超越了瓊尼的認知和理解范圍,他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上位者的生活并不似他們那般艱苦和麻木。
“大人。”瓊尼誠惶誠恐地獻上了手中的公函,他的頭埋的很低。
金德里希坐在絨軟寬大的辦公椅上,他一遍遍地讀著那個公函,稀疏的眉角輕微的翹起。
“瓊尼書吏,這只是個簡單的戰情報告,盡管標注著最高級請求,但我沒能發現它的特殊之處,就像我們每天收到的其他幾百個一樣。按照你熟知的流程處理掉它,對于不懂的術語,可以向檔案部申請搜索,然后蓋章,放進正確的托盤。”
“但我覺得這是一份需要重視的情報公函,我認為……也許……”瓊尼竭盡所能的解釋道,他努力地回憶著當時那份沖動的心情,但說著說著,他的聲音逐漸低落下去。
站在金德里希面前,他現在感覺自己很愚蠢。
“你覺得?”金德里希說道,他的眼睛逐漸瞇起。
“這樣的公函我每天要看幾百份。”他將那個公函丟在面前超大的實木書桌上。
那張桌子幾乎和瓊尼工作的小隔間一樣大,如此大的一件家具讓金德里希看起來十分古怪,仿佛一個侏儒來到人類世界干起活兒。
“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金德里希說道,他朝著公函點了點。
“你當然不知道。你有自己的職責,書吏,你的職責是根據部門準則評估這些公函的真實性。這里有印章、沉思機標記、技師的批準記號、重要術語檢驗。”他朝著這些東西依次示意。
“其他人都毫無異議地完成了他們的工作,而你的工作是檢查它,確認后進行相應的分級,然后傳遞下去。“
”你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能閱讀它們,那是因為你并不理解上面說的是什么。從而無法確認它的真實性。這沒什么,因為你本就不該去理解它。”他露出一絲冷酷的微笑,
“更不要說產生自我的判斷。”金德里希是對的,瓊尼不該去查看公函的內容,更不應該試圖去理解它,甚至產生判斷采取行動。
“但我覺得也許這份情報會非常重要,也許總督大人會感興趣?”瓊尼試圖辯解,向金德里希證明他的魯莽行為是出于對帝國對總督的忠誠!
“呵呵,書吏,我對你的忠告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要思考,這對你不好。”
“但是我擔心繁瑣的流程會影響情報的時效性”瓊尼吞了口口水,壓低聲音,這算是他最后的倔強。
“拜托!”金德里希打斷他,露出勸誡的神情,
“什么時候你開始產生這種奇怪的自信了?你只是個無名之輩。你只需要做好本職工作,至于那些情報的重要意義自有擁有與其匹配智慧的人杰來判斷。”
金德里希的話語讓瓊尼感到無比卑微。
“請原諒我的魯莽與僭越。”瓊尼感到羞愧,手指在他那骯臟的長袍前扭動著。他不想要這么做,但發覺很難控制身體。
“自然會有人來處理這份公函的。”金德里希嘆了口氣,想了想,再次看向那份公函。
“你什么時候出現了自我判斷的傾向的?”
”我也不清楚,就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你的腦海中沒有產生疑問?”
“沒有,因為是在無意識下看到的?”
“所以你就產生上報的沖動?”金德里希的手指放在羊皮紙上。輕輕地敲擊著。
“嗯,是這樣的。”
“所以你覺得這是帝皇對你的啟迪?“
”嗯,當時是這么想的。”
“那么帝皇為何會這么做?選中你這個寂寂無名之輩,傳遞神諭?”
“我不清楚”
“不,帝皇不會迷惑我們,雖然我贊賞你的忠勇,但我還是打算向懺悔者勞倫斯報告你的這個異端行徑。”
瓊尼猛地抬起頭說:“不!大人!拜托了!”
在他那微小的世界中,懺悔者勞倫斯的造訪絕對是最糟糕的事情。
金德里希抬起一只手。“好吧,瓊尼,我不會的。這次就算巧合,我贊賞你對于自己笨拙行為的誠實。不過接下來的四輪周期你會被扣除半小時的睡眠時間,我認為更多的工作會幫助你集中精神。向帝皇祈禱吧,感謝他引導我寬恕于你。沐浴在帝皇之光中,我心懷慈悲。”
瓊尼本應充滿感激,但他的目光飄回到桌上的公函時。
每當他看著那個公函,他就會有一種強烈的心悸感,那感覺迫使他向其他人傾訴,強調事情的重要性。
“總監·····,您會妥善處理這份情報吧?”
“滿意了吧,我不會再補充了,”金德里希并沒有回答瓊尼的問題,而是草草說道,“等你回到崗位,要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你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不論是你還是我,現在,回去工作。”
自從那些討厭的綠皮怪物入侵以來。越來越多這樣的公函便像雨點一般潑灑過來,每周我都會看到許多比這糟糕的多的公函。
帝皇在上,這種數量史無前例,整個星球都在燃燒。如果每個書吏和其他小人物都萌生自我意識,帶著自己的苦惱來叨擾我,你覺得我會做何反應?
不過我讀到了,我讀了所有公函,而我理解這些公函,瓊尼書吏。
”你覺得這讓我做何感受?”
“非常糟?”
“比這更可怕。”他沉重地說道,那份溢于言表的痛苦并非裝腔作勢。“好的,總監。我很抱歉。”
“如果這個公函真的如你所擔憂的那樣重要,那么帝皇會確保它送到合適的地方。并由正確的人做出適當的應對的。
這便是我們的使命。帝皇并非通過個人施行他的意志,而是通過內部的整個文書系統,這是最神圣的機器,你我只是其中微小的一個零件。
一個人努力微不足道,但團結一致,我們便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國。
放心,你微不足道的勞作將會和其他億萬人的勞作聚集為非凡的事物。這便是我們的工作方式,,這才是帝國需要我等的意義,因此我們應該謙卑。而不是質疑”
“是,總監。”
“你要心懷信仰,處理書吏瓊尼。只要帝皇在黃金王座上注視著我們,一切都不會出差錯。”
瓊尼微微欠身行禮,準備告退離去。
而金德里希總監則拿起一支大羽毛筆,繼續他的工作,繼續讀著一張冗長的列表。
瓊尼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伸手想去拿那份公函。
“就這樣吧。”金德里希頭也不抬。他的左手搖了搖桌上金色的搖鈴。
一名男仆走了進來,在看了瓊尼一眼后,那位仆人不由分說地拉起瓊尼的手肘,將他拽了出去。
仆人的動作很輕,卻滿臉怒容。
隨著精美的實木大門緩緩關閉,瓊尼跟隨者那臺伺服顱骨緩緩離去。
瓊尼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后,金德里希拿起那份公函,只見在瓊尼沒有注意到的下方,赫然寫著,異端黑暗靈族出現的信息。
金德里希略微沉思片刻,便將那份羊皮公函投入了一旁的壁爐之中,這樣的情報不會只有一條傳遞途徑,但能夠延緩一時也是好的。
面前的壁爐噼啪作響,羊皮紙有著出乎意料的韌性,焚毀的速度十分緩慢。
突然,紅色火苗突兀地變成了瑩綠色,頃刻間便將羊皮紙焚燒殆盡。
金德里希背后的陰影仿佛有了自我意識一般,開始瘋狂地搖曳起來。一個身影從黑影中緩緩升起。
“主人”金德里希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他的額頭死死地抵在地毯之上。不敢移動分毫。
“你做的很好,值得褒獎”
他的身前站著一道干瘦細長的身影,蒼白如霜的皮膚被一只金屬脊骨組成的尾巴緩緩支起,上面插滿了充盈著綠色液體的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