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刻都不讓人休息,朱燁強打起精神,走到旁邊的銅盆洗了把臉。
“這些人是不是去年葡萄牙使團,留下來的么?”朱燁問道。
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果阿葡萄牙殖民總督派遣安德萊特(F. P. de Andrade)率艦隊往大明商談貿易關系。
在廣東布政使吳廷舉安排下,正德十五年,使團到達南京,跟當時借著“宸濠之亂”外出游玩的朱厚照見了一面,是史上第一個接受皇帝接見的西方使團。
朱厚照當時把翻譯給留下來,學了半年葡萄牙語,打算以后去歐巴羅看看。
“有可能,廣州那邊今年并沒有佛朗機商船靠岸?!苯蚧卮鸬?。
那印刷機器是他們帶過來的?
一個商團萬里迢迢帶來印刷機器到大明干嗎?推廣技術,做慈善?請問非洲黑奴上哪訴苦去。
這些人是海盜,無利不起早,富貴險中求是刻在他們基因里的,那肯定是有人買,出高價買,大明國內有人跟葡萄牙人有聯系。
不過,這么辛苦運過來的機器,就為了印這幾張破圖來嚇我?
朱燁盯著放在書桌上那張圖,百思不得其解。
不對,要是我有這個機器,肯定是把書的價格打下去,讓知識傳播更加廉價,讓天下所有老百姓都識字。
“這一年來,民間有沒有出現私人邸報?”朱燁想明白了。
這是西方人慣用的伎倆,利用輿論煽動民眾,血不刀刃內部顛覆國家,在后世已經有許多的案例。
西方人這么早開始利用這個,實在是出乎朱燁的意料,一想到傳教士的存在,上千年不斷宣揚自己宗教的思想,最終還是影響了大明的一些人,如后世的洪秀全。
“沒有,如果有大規模的邸報,屬下肯定知道。”江彬低頭想了一會,回答道。
“圣經,或精美的佛經呢?”朱鏵換了個角度。
“屬下并不清楚,大將軍,圣經是什么?”江彬回答道。
“那些傳教士手拿的經文,你回去查一下書籍這一塊?!?
“屬下明白?!?
打發走江彬,朱燁坐在椅子上都不想起來,不行,再這么干下去,真的得過勞死。
趕緊把江暉弄到北京來,這事怎么弄?
叫錢寧把順天府府尹給抄家了,空個位置,再調上來,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充實一下內庫又把事辦了。
這是個好主意,朱燁稍微一問,不行,順天府府尹居然是正三品,跟江暉這個七品縣令距離有點遠,有點太露骨了。
一想事情,朱燁又忍不住在殿里兜圈,這時,張永走了進來,在門口呆了一下。
“怎么劉娘娘的事情還沒解決啊。”
“稟萬歲爺,劉娘娘,不對,薛己到達京城?!睆堄佬睦镌谙胫实蹌⒚廊说氖虑椋痰糜悬c辛苦,一不小心,給說出來。
“什么!你剛才說了什么?”朱燁問道。
張永心想壞了,這嘴太快了,“萬歲爺,南京太醫院判薛已到達北京了。”
“不對,之前那一句!”朱燁追問。
“是劉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張永跪下,自己抽起自己嘴巴來。
“對了,對了!哈哈哈!”朱燁放聲笑了起來。
“來人,去騰禧殿?!敝鞜钐_就準備走,看到張永還在抽嘴巴。
“張大伴,你抽自己嘴巴干嘛?不疼么?”
“奴婢,奴婢。”張永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朱燁也不理他,直接找劉美人去。
劉美人這些天來,過得有點郁悶,皇帝自病好后,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都不過來找她,自己上門幾次,皇帝都外出了。
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懶洋洋躺在榻上,正在胡思亂想,心里煩躁異常。
忽聽到門外有宮女傳聲,皇上駕到,趕緊從榻上爬起來,轉身到后面整理妝容。
朱燁快步走了進來,卻看到屋里沒人,見到邊上垂簾飄動,不由會心一笑,直接坐到榻上,感受到榻上美女的體溫。
過了好一會,劉美人才從后面轉了過來,給皇帝行了個禮。
“妾身見過皇上?!?
“美人無須多禮,朕有段時間沒來了,你一切可好?!敝鞜钜姷矫琅?,臉色變得很柔和。
劉美人搬過一小凳,坐在榻旁邊,輕輕說道,“勞累皇上牽掛,妾身一切都好。”
怎么都不撲上來啊,不像劉美人的作風,朱燁有點奇怪,又感覺到一股幽怨之氣。
“哈哈,近期朕比較忙,美人,快快坐到朕邊上來。”朱燁滿臉桃花。
“妾身,今日身體不便。”劉美人更加傷心了,平時不來,偏偏挑今天來。
朱燁看到榻幾上杯子里泡的紅棗,頓時明白怎么回事,想拉拉美人的小手,卻不大敢動手。
“無妨,無妨,美人多加休息,今天朕找你有事?!?
這話一出,劉美人更加傷心,眼淚都快掉出來,你這是有事才找我來啊。
看著劉美人突然傷心起來了,朱燁拿起泡著紅棗的杯子,遞給了劉美人。
“多喝點熱水?!?
這一下,劉美人嚶嚶哭了起來了。
看到美女哭了起來,朱燁不知道怎么辦好,手舉著杯子,愣在空中。
“美人,可是肚子不舒服?!敝鞜畛T口一聲大喊,“來人,傳太醫!”
“不用,皇上,不用傳太醫?!眲⒚廊诉@個氣啊,怎么之前那么貼心的皇帝,對自己都如此敷衍。
擦去眼角的眼淚,劉美人坐直身體,淡淡說道,“請問皇上找妾身什么事。”
這么快就好,女人也太善變了,朱燁還是把杯子塞到劉美人手中,“喝點熱水再說。”
無奈之下,劉美人只好喝一口,溫和的紅棗水,甜在口里,卻苦在心里。
看到劉美人喝完水,朱燁才開口道,“美人,還記得上次你唱的詞么?就是那個縣令寫的那兩首?!?
劉美人一臉疑惑看著皇帝,點了點頭,起來準備去拿琵琶,“妾身給皇上唱曲?!?
“不用唱,你現在給那個江暉寫個信,要他再寫兩首詞?!敝鞜钌焓职阉椿刈?。
“這,不大好吧。”劉美人睜著大眼睛,憐兮兮看著朱燁,感覺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沒事,朕叫你寫的,要多兩首,你譜上曲,到時朕有用?!敝鞜畹馈?
迫于權勢,劉美人抱病提筆寫了一封信,朱燁等墨干了后,起身離開,“美人,身體不舒服,多休息,多喝點熱水?!?
等到朱燁離開了騰禧殿后,劉美人再也忍不住,拿起杯子,直接就摔在地上。
喝你大頭鬼的熱水,你全家都喝熱水。
不禁苦上心頭,趴在榻上狂哭起來。
朱燁回到了太素殿,看到張永還在,笑著說,“張大伴,你沒走正好?!?
把手上劉美人寫的信遞給他。
“派你親隨到杭州府仁和縣,把江暉請過來?!敝鞜钐匾庠谡堊窒铝酥匾簦安辉S傷害他,以禮相待?!?
張永接過信,看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皇帝終于還是忍不了,要動手,但不許傷害他,是不是反話。
“奴婢肯定以禮相待。”張永也在禮字下了重音。
說完,張永急忙離去布置工作,把薛己的事扔到一邊,憋了這么長時間瓜,終于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