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前面煙火升起,百官趕緊起身,列隊準備迎接皇上的到來。
本是迎接大軍出征歸來,是很隆重的一件事,以前都是要大軍在京外整備,禮部籌備觀禮,游城,獻俘等等,整套流程下來,最少得花上一個月時間準備。
現場來的官員,連統一的服裝都做不了,朝服更不用說了,許多官員還穿著打補丁的衣服,看著楊廷和直搖頭。
離朝陽門十里之外,朱厚照直直坐在涼亭椅子上,拿著折子在扇風。
“這是什么天,不是說小冰河時代么?咋還這么熱。”朱厚照問坐在旁邊的夏抒。
“這天,還行吧,我看你是穿多了。”夏抒看著朱厚照全身披甲,笑了一下。
“哪知道要穿這么多東西,以后打死我也不弄這個。”朱厚照這身衣服,花了一個時辰才穿上,是公公從城里給帶出來的。
“你還不著急走啊,聽說百官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夏抒身穿便服,今天她不能參加典禮。
”等著吧,也差不了這點時間。“朱厚照一聽到百官,嘆了一口氣。
“你就看不起他們,也得依靠他們幫你治天下。”夏抒說道。
“是么?”朱厚照站了起來,”去見見治天下的士大夫們。”
依拉勒牽來一匹高大的白馬,毛發油光可鑒,腳踏金蹄……
“不是小黑?”朱厚照一愣。
小黑是他給他的戰馬起名字,前一世他,當然沒有機會騎馬。
這次出來,身邊那匹黑色的戰馬,與他生死與共,肯定是多了一份說不清的感情。
“這匹馬是施主編特意送過來,說是已經按這個馬畫圖上報。”依拉勒說道。
人靠衣裝,馬靠鞍,施洲德送來的這一匹馬是精心挑選過的,是來自大宛的純種白色馬,體格健壯,肌肉線條粗壯,比其他馬都要高出一頭。
朱厚照翻身上馬,回頭看看后面跟隨的騎兵,一拉韁繩,嚴肅說道,“回朝!”
這番姿態,差點把旁邊看著的夏抒笑破肚子,不過,還是挺帥,白馬天子,還好臉不白。
朱厚照臉上,前幾個月生病的不見陽光的病白色,在這些天風餐露宿已經全部褪去,顯出淺古銅色,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
朝陽門外的百官,站了一個時辰,皇帝還沒到來,有些人已經快站不住。
特別是早上跑去午門看熱鬧,后又跑回署衙,再被召集到此地的人,不少餓得肚子咕咕叫。
遠方煙塵漸起,一面黃色旗幟,在千呼萬盼中終于出現在眾人眼里,等待的百官和百姓都騷動起來。
只見隊伍前端,一將軍騎著高頭大馬帶領騎兵小跑而來,跟早上明報號外的圖上一模一樣。
直到快接近百官之時,那將軍手猛地一勒手中韁繩,白馬前蹄騰空而起,聿聿叫起,重重落在地上。
跪在最前面的楊廷和內閣大臣們,猝不及防,被撲涌而來的塵土糊了個滿面,頓時咳聲連片。
隨著后續騎兵馬蹄落地,霎時間,整個朝陽門外,喝彩聲此起彼伏。
朱厚照坐在馬上,冷眼向四周巡視一圈,無人敢與他的目光接觸。
手里勒住韁繩,心里松一口氣,施洲德設計的這個出場,總算是順利完成下來。
楊廷和擦去臉上的灰塵,等待煙塵散去,見到許久未見的皇帝全身披甲,在馬上遠眺京城。
“臣等恭祝皇上大捷歸來!”后面的話,他也不知道如何說好,說是班師回朝,實際上并沒有出師,不就是等于出師無名。
如果說是除奸,但總不能說皇帝被人刺殺吧,況且三衛名義下還是歸大明管轄。
殺了花當,也得用個大義的套上,這些人,連溝通都不溝通,直接就弄得眾人皆知,你說內閣現在尷尬不尷尬。
朱厚照微微一點頭,也沒有發話叫人起來,手一揮,翻身下馬。
后面的騎兵見狀,全部集體下馬,又弄得滿地灰塵,跪在地上的百官,再一次品嘗到了泥土的味道。
朱厚照牽馬走在一旁,后面的騎兵分開兩列,一手牽馬,集體單膝跪地。
圍觀的百姓看到那個將軍英資,正紛紛喝彩。
“你看這將軍,就是不一樣。”
“是啊,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小姑娘。”
“你看那馬,真是漂亮。”
“那皇上幾時才出現的?”
“快看,隊伍都分開了,肯定是皇上要出場了。”
……
前面的百官更是摸不清頭腦,正常不應該皇上客套一下,然后大家起來,集體拍個馬屁,完事回家么?
從早上到現在,皇帝就從沒按常規出牌過,現在搞這一出,真猜不透皇帝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百官只能是心里吐槽,但身為打工人,覺悟還是有的,此時,領導風光出現,怎么可能出來添堵。
更多的只是在思考,近期有沒有做錯什么,讓人抓住把柄。
沒看到之前跪宮門的言官,都不敢出現在這里么?
楊廷和也是摸不著頭腦,對于這個皇帝學生想法,近些年,根本也摸不清,看不透,心里只是希望別出什么洋相,又丟了朝廷的臉面。
但前方傳過來的聲音,更讓他臉色一變,百官隊伍騷動一下,又馬上安靜下來,不少人額頭都冒出汗來。
一聲凄厲的嗩吶拔空而起,刺骨凄涼,在這炎熱六月天,冰透了所有人內心。
“這是哀樂!”
“誰死了?”
“難道是皇后?”
“不會是皇上吧!”
百官心思各異,但都不約而同抬起頭來,眼睛盯著前路的方向。
見過朱厚照的人,有些松了口氣,有些眼里有點失望,皇上正在站在邊上,披甲肅穆,難道死去的是皇后?
嗩吶聲在空中蕩漾,如泣如訴,五輛由四匹馬拉著的雕花車輦慢慢出現。
每個車輦上都擺滿了用錦緞覆蓋的骨灰盒,車隊經過之處,不少戰士兩眼通紅,還有戰士低聲哭泣。
五輛車停在朱厚照前面的空地上,楊廷和才反應過來,皇帝為什么離這么遠就停下,不由又看了王瓊一眼。
皇帝真的是不讓人省心啊,還真搞花樣啊。
怪異的場景,讓在場的人都漸漸平靜下來,激昂的嗩吶聲也到了高潮,在述說著逝者英勇戰斗的場面,聲聲如利刀刮過每個人的耳邊。
當音符漸弱,猶如逝者在天際里飄蕩,不舍離去,依然守望著親人。